刘世锦：中国经济需要由“爬高山”转向“填洼地”

    本报记者 范思立
    “中国经济正面临多年未有的复杂局面，需要从长远视角看短期问题，需要用长期分析框架来研判经济大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刘世锦日前在由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主办的第三届财政与国家治理论坛上表示，中国经济由于出现历史需求峰值，要由“爬高山”转向“填洼地”。
    三大结构转换推动经济转向中高速增长平台
    刘世锦分析认为，中国经济在经历了多年的高速增长后，从2010年第一季度开始进入减速轨道，用以往的周期性波动理论和外部冲击因素等都难以合理解释出现的经济变动。
    这是因为增长阶段转换之后，经济由以往10%左右的高速增长转向中速增长，在转换期可以称之为中高速增长，其背后是需求结构、供给结构、金融结构的依次转换。
    从需求结构看，重要终端需求相继出现历史需求峰值，带动高投资回落并触底；带动高投资的三大需求来源或三只“靴子”——出口、基础设施和房地产基本落地。
    从供给结构看，以重化工业为重点的去产能，需要推动供给侧适应需求侧减速，从而达到新的供求平衡。然而，供给侧调整相对缓慢，于是部分行业出现严重产能过剩，具体表现为，PPI长期处于负增长。
    目前去产能取得重要进展，PPI在经历了54个月的负增长后恢复正增长，部分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升，工业企业盈利明显回升。这其中有政府推动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市场力量起了作用。
    从金融结构看，需求和供给减速必然要求金融降杠杆，而杠杆率变化的背后则是金融结构乃至经济体系的深刻变革。
    国际经验表明，杠杆变动具有长周期特征，降杠杆可能需要十年或更长时间，因此对降杠杆的长期性、复杂性要有足够估计。
    刘世锦分析认为，降杠杆首先要稳杠杆，应该结构性去杠杆，重点是国有企业、地方政府。应该主要依靠市场化、法治化手段，慎用行政性手段，尤其要防止“一刀切”。“过高杠杆背后有着复杂的体制机制政策问题，降杠杆需要一场深刻的改革，也需要深化金融改革开放和金融创新，打开更多为民营经济、中小企业、实体经济服务的通道。”
    中速增长平台重心将有一定幅度下移
    刘世锦进而认为，随着需求结构、供给结构的初步调整到位，中国经济于2016年第三季度第一次触底，开始进入中速增长平台，“但触底将是一个复杂过程，需要多次验证”。
    今后一个时期，随着房地产、基建投资下行并寻找新的均衡点，产业分化重组、低效产能退出，在稳杠杆的基础上适度降杠杆，中速增长平台重心将有一定幅度下移，并趋于稳定。
    刘世锦强调，判断增长速度高低要与所处增长阶段潜在增长率挂钩，高速增长阶段7%也是低速度，但中速增长阶段5%以上就算高速度。“即使处于中速发展阶段，中国依然是全球增量最大的经济体。今后两年增长6.2%即可完成第一个百年目标，此后中速增长平台可以调整到5%—6%。”
    中速增长平台形成后，根据国际经验，将可能持续10年乃至更长时间。刘世锦说，应该纠正“速度高才是形势好”的观念，尤其是通过加杠杆维持的高增速更是不可持续的。
    刘世锦认为，应该尽快调整决策方法，由过去速度决定其他指标转为质量指标决定速度。形成以就业为重点的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这个指标体系可以包括风险防控（杠杆率）、企业利润、资源环境可持续性、居民收入增长等。
    经济应由“爬高山”转向“填洼地”
    刘世锦认为，由于出现历史需求峰值，中国经济要由“爬高山”转向“填洼地”。
    “当中国经济爬到高山俯视之时，会发现山脚下洼地众多，因此中国经济还具有较大的增长潜能。”刘世锦形象地比喻道，中国经济“洼地”主要表现在“效率洼地”和“分配洼地”。
    “效率洼地”是由于限制准入、缺少竞争、效率低下而被抑制的供给和需求。“分配洼地”是由于收入分配差距过大而未能释放的需求和供给。
    “效率洼地”可以提升供给也能增加需求，打通城乡之间的土地、资金、人员等要素通道，重点是土地制度改革，集体土地入市，宅基地流转，小产权房能否和如何合法化等。
    刘世锦认为，今后相当长一个时期最具潜力的增长领域主要有如下几点。
    打破基础产业的行政性垄断，重点是石油天然气、电力、通信、铁路、金融等领域放宽准入，降低能源、物流、通讯、土地、融资五大基础性成本，同时带动这些领域有效投资增长。
    进一步开放服务业，包括研发、设计、信息服务、商务服务、金融等生产性服务业，医疗、教育、文化、体育、娱乐、旅游等生活性服务业，重点是打开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对外、对内开放的大门，尽快形成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
    “分配洼地”的主要着力点有：脱贫攻坚战有利于提高低收入阶层收入和消费能力。农村人加快进城，提供均等公共服务，促进这个群体的住房消费，进而带动其他消费。国资充实社保应加大比重和力度，从而减轻企业负担、推动国资改革和提升人力资本。
    刘世锦认为，积极的财政政策要把支出重点转向医疗、养老、教育、社保、基础研究等短板领域，基础建设也要围绕这些领域优先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