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稳定运行机制研究——以德阳重装基地为例（下）

其次考虑配套企业的战略。配套企业有三种战略，分别为(C，C，S)、(S，S，S)和(S，C，S)。给定投机型核心企业在三个阶段的选择分别为C、S和S，配套企业选择(C，C，S)的期望支付为α+β+γ+(γ-α-β)p；选择(S，S，S)的期望支付为2α；选择(S，C，S)的期望支付为α+β-αp。比较三种战略的期望支付可知：若p≥(α-β)(γ-β)，则(C，C，S)是配套企业的最优战略。
    上述分析表明，只要核心企业是合作型的概率p≥(α-β)(γ-β)，表2所示的战略组合就是一个精炼贝叶斯均衡。这说明，即使核心企业是投机型的，只要其类型信息不公开且该企业是合作型的概率满足一定条件，则仍有可能出现合作均衡解；如果放宽条件，假设两家企业的类型都是私人信息，且每家企业为合作型的概率p＞0，那么不论p多么小(但严格大于0)，只要博弈重复的次数足够多，合作均衡就会出现。这正是KMRW定理的主要内容。
    将KMRW定理应用到德阳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中，可得到结论：一家企业选择合作时，会遭受其他企业机会主义行为侵害的风险，从而可能得到一个较低的现阶段收益。即在博弈的开始，每一家企业都想树立一个合作形象，即使它并不是合作型的；只有在博弈快结束的时候，因为短期收益很大而未来损失很小，企业才会一次性地把自己过去建立的声誉利用尽，合作才会停止。
    从博弈的合作均衡条件可看出，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的合作有赖于投机收益与合作收益的比较。以三阶段重复博弈为例，出现合作均衡解的条件是p≥(α-β)(γ-β)。为提高合作均衡解出现的可能，应降低(α-β)(γ-β)，即应降低α(投机收益)或提高γ(合作收益)。这意味着：一方面，应减少投机收益或提高投机成本；另一方面，应提高合作收益。本文所探讨的企业网络组织运行机制重点围绕减少投机收益、提高投机成本来展开。
    2.稳定运行机制的探究
    
    在分析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机制时，将重点分析组织内核心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抑制问题。这是因为，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对整个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的威胁更为严重。
    以德阳重装基地为例。类似于一体化的科层组织，德阳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内存在着权威，这个权威来自核心企业。核心企业内部的权威作用跨越了企业治理的边界而扩展到企业网络组织之内，担负起企业网络组织的决策、协调等职能。这是由核心企业强大的核心能力所决定的。德阳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的实际运行状况表明，配套企业确实表现出了对核心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担忧。具体表现为：配套企业的专用设备投资严重不足、效率不高；技术水平低，只能完成粗加工工序和技术含量不高、附加值低的初级产品的生产；“小而全”，没有自己的核心能力，同质性较高。上述状况影响了分工经济效应发挥作用，也影响了企业网络组织的协同效应发挥作用，不利于核心企业成本的节约，最终会影响企业网络组织的运行效率。
    核心企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实际上是攫取配套企业专用性资产创造的可占用准租金(Appropriable Quasi Rents)的“敲竹杠”行为(Klein，1978)[5]。例如，配套企业为向核心企业提供一种零部件，必须购置一种专用机床。购置后，由于专用机床在关系之外创造的价值远低于关系之内的(意味着较大的沉没成本)，故核心企业很有可能会采取以终止合作关系为要挟手段降低零部件采购价的机会主义行为。
    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将降低配套企业的努力水平，进而影响核心企业核心能力的发挥，最终破坏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所以，探讨如何削弱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倾向具有重要意义。下面，将从降低机会主义收益和提高机会主义成本两个方面来探究企业网络组织稳定运行的机制。
    (1)降低机会主义收益
    ①中小配套企业的合作机制。在与核心大企业谈判时，中小配套企业处于劣势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较低的市场集中度。以德阳重装基地为例，德阳民营机械加工企业自发成立了德阳市工商联机械制造同业商会，提出建立德阳“第四家大型机械制造企业”。这背后的原因就在于，中小配套企业希望联合起来，增强与三大核心龙头企业进行交易缔约谈判的能力。通过合作机制的运行，配套企业之间可以形成价格联盟、避免恶性竞争，从而有效地抵制核心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侵害。此外，合作机制还可以促进配套企业之间的技术扩散。
    ②建立多向协作关系。建立多向协作关系是指配套企业努力与多家核心企业建立协作关系，从而减少某一特定核心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侵害。从产业组织理论的视角分析，这实际上是改变产业链下游环节(即核心龙头企业)的市场结构，削弱核心龙头企业的买方垄断地位。在德阳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内，很多配套企业同时为多家核心企业提供中间产品及服务，甚至也为网络组织外的用户提供产品及服务。这就有效地抑制了核心企业的“敲竹杠”的机会主义行为。
    建立多向协作关系所要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解决设备专用性问题。解决方案之一是充分利用柔性制造技术，通过采用柔性制造技术，配套企业可有效地降低设备专用性，从而减少专用性资产创造的可剥削性准租金，达到有效抑制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促进整个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
    (2)提高机会主义成本
    ①资产抵押的自增强机制和信誉的自增强机制。提高机会主义成本可通过资产抵押的自增强机制和信誉的自增强机制的运行来实现。在研究日本汽车产业的下包制时，三轮芳朗发现了这两种机制[6]。在对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稳定运行机制进行分析时，这两种机制也是适用的。
    对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而言，在形成协作配套关系的初期，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投入的成本是比较高的。这些成本属于沉没成本的范畴，因为其专门用于双方的协作配套关系。
    对配套企业而言，这种沉没成本主要包括专用性设备投资。一旦与核心企业的协作关系结束，配套企业不大可能将这些设备转作它用。所以，这种投资实质上是质押性的资产。配套企业专用性资产投资的激励来自于对合作的长期收益的预期。
    对核心企业而言，同样有质押性的资产投入。这些投入主要包括核心企业对配套企业所做的技术、质量、工艺、管理等方面的大量的指导。指导的目的在于提高配套企业的产品质量，这种投入只能用于与配套企业的协作，协作关系结束时不能收回。所以说，这种投入也是质押性的资产投入。核心企业的这种专用性资产的投入同样来自于预期合作收益的激励。
    随着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之间的协作关系的发展和稳固，配套企业针对核心企业所形成的资产的专用性将得以提高，从而使配套企业的生产效率得以提高，这使得核心企业对配套企业的依赖性加强，并使得核心企业更难以搜索该配套企业的替代企业，从而提高了交易费用。在搜索替代配套企业期间，核心企业的生产效率所受的影响也会加大。因此，与该配套企业终止协作关系的成本会提高。在这种情况之下，核心企业与该配套企业之间有继续深化关系的激励。所以说，资产抵押的自增强机制可以促进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
    信誉的自增强机制是指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内的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都会积极积累信誉。信誉的积累有自增强的趋势并会促使双方合作的长期化。
    配套企业的商业信誉是通过保证产品与服务质量、遵守交货期等途径形成的。配套企业的商业信誉对核心企业有着较强的吸引力。在与核心企业长期的交易中，配套企业形成的品牌信誉是一种无形资产，其显著特点是，针对与该核心企业的交易而专用的。由于这种无形资产在获得核心企业的订单方面，使该配套企业具有很大的优势。而一旦失去这种信誉，对配套企业而言，其损失主要包括：失去核心企业的订单所导致的损失；针对核心企业的良好的商业信誉这种无形资产；搜寻替代交易对象所花费的交易成本；使其他的潜在合作对象对于合作有所顾忌。基于对这些损失的考虑，对配套企业而言，具有积累商业信誉的激励。
    对核心企业而言，同样具有积累针对配套企业的商业信誉的激励。核心企业的这种商业信誉主要包括：长期合作的态度、对配套企业的积极援助、合理的采购价格等。核心企业商业信誉积累的积极作用在于，可以促使配套企业提高生产协作效率、提高产品或服务的质量，从而提高分工经济效应的效果，降低协作配套产品或服务的成本。如果核心企业采取了不利于配套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则核心企业的损失主要包括：失去来自该配套企业的质优价廉的协作配套产品或服务的供应；搜寻替代交易对象所花费的交易成本以及重新培养其成为合格的配套企业的成本；针对配套企业的良好的商业信誉这种无形资产；使其他的配套企业对与该核心企业进行合作有所顾忌从而望而却步。基于对这些损失的考虑，核心企业有积累商业信誉的激励。
    从上述分析可知：无论是核心企业还是配套企业，机会主义行为都会带来包括整个产业对其进行惩罚在内的高昂成本。所以，在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的长期博弈中，双方都有积累自身信誉的激励，这加强了双方之间的信任，有利于促进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
    ②长期契约。关于利用长期契约的条款设计来降低机会主义概率，Benjamin Klein(1992)以通用汽车公司与费舍公司签订汽车车身供应的长期契约为例进行了详尽的探讨[7]。实际上，通过长期契约来抑制机会主义倾向是基于这样的思想：契约越完备，则事后再谈判的可能性越小，从而机会主义行为发生的可能性也越小。
    具体来说，在长期契约中可以确定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的长期合作关系以及规定合理的中间产品长期采购价格，这样就可以减少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并激励配套企业进行专用性投资。当然，如何进行这种长期契约的设计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基于交易成本的考虑，未来各种偶发事件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在契约中进行完备的规定。另外，长期契约还可能造成配套企业对核心企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
    总之，通过建立中小配套企业的合作机制和建立多向协作关系等方式降低机会主义收益，通过建立资产抵押和信誉的自增强机制以及拟定长期契约等方式提高机会主义成本，可以有效地抑制企业网络组织成员特别是核心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从而促进装备制造业企业网络组织的稳定运行。
    参考文献
    [1]李晓华.产业组织的垂直解体与网络化[J].中国工业经济，2005(7).
    [2]G. B. Richardson. The Organization of Industry[J].Economic Journal, 1972, 82 883-896.
    [3]奥利弗·E，威廉姆森.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论企业签约与市场签约
    [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118-119.
    [4]张维迎.博弈论与信息经济学[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214.
    [5]Benjamin Klein, Robert G. Crawford, Armen Alchian. Vertical Integration, Appropriable Rents and the Competitive Contracting Process[J].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978, 21 297-326.
    [6]今井贤一，小宫隆太郎.现代日本企业制度[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5.
    [7]拉斯·沃因，汉斯·韦坎德.契约经济学[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3，184.
    作者简介：樊玉然(1970-)，男，四川德阳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产业组织与组织经济学。
    （作者单位：四川理工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