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青春期企业的致命毒瘤（上）

青春期企业的特征包括：“虽还没成年，但企业里已有元老；虽属性是企业，但已有了官僚；虽还没有稳固的市场，但内部已有了稳固的地盘；虽急需补充新鲜血液，但内部却十分惧变；虽内部矛盾重重，但围剿空降兵却惊人地协同；老板既要呵护新人，又要安慰老人。”于是，青春期企业在引进空降经理人时往往会出现最令人不耻的厚黑学斗争手段：下马威。
    何为下马威？它是“下马作威”的简称，原指官吏初到任时对下属显示的威风。很显然，下马威是几千年封建社会专制独裁下丑陋的官场毒瘤，同时也是中国青春期企业难以避免的一个历史顽疾。我们很有必要研究下马威，破解这一命门。
    空降兵给元老使下马威
    
    在经理人、元老、老板三者的铁三角关系中，最直接的博弈就是在接触伊始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下面就是一位空降经理人如何使用下马威的。
    六七年前，我遇到一位没过三个月试用期的空降经理人。我们俩共同分析其败因，他列出了三条，其中一条就是：上任之初对元老部下发了一通狠话，大意是：我比你们都专业，你们得听我的，不听我的如何如何。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结果这些话后来陆续都变着味儿地传到了老板那里。
    我问：“看你很平和的，而且在外企也工作了十多年，怎么会讲出这些话呢？”他说：“推荐我的那位猎头顾问当时就是这样辅导我的——你不了解民企，上任之初一定要强硬起来，镇住大家，不然会受欺负的。我就照他说的做了……”
    我问：“那位猎头顾问什么背景？”他回答：“年龄有50多岁吧，好像在部队、政府、国企都工作过。”我说：“怪不得他这样辅导你。”
    后来我偶然与他共事不到三个月的老板聊起了这位候选人。
    老板对这位经理人评价了三条：“一是聪明且勤奋；二是专业有工作套路；三是特别狠。那为什么没让过试用期？我担心他一旦得势，会把我原来辛苦培养起来的那些元老骨干们全给干掉了，再说大家也都反对他。”
    我说：“你怎么判断出他特别狠？”他说：“他表面看起来很温和，其实背着我和下属交流时说话狠着呢，是骨子里的狠。”
    其实，这位经理人真的不狠，我又跟踪了他后面的一家单位，那里的元老们反映他对部下很好，很善良，也愿意给大家分享经验。所以他在后来的那家单位工作了五六年。看来他没过试用期的原因，就是他上任之初给元老部下们的“下马威”。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位在官场混久了的猎头顾问。
    市场化企业里空降经理人，毕竟不同于军队、政府、国企的下派干部有后台，敢硬，即使没什么真本事，也敢作威作福，下属轻易不敢反抗，因为反抗派来的干部就是反抗更大的领导，甚至反抗整个组织，所以只有忍气吞声。而空降经理人是市场化的产物，是靠自己的专业本事和职业操守立身，所以耍下马威，只能把自己耍走。
    经理人耍不起下马威，可元老们却把下马威这一套玩得精彩至极，目标主要对准空降经理人。
    元老给空降兵使下马威
    
    这些元老可能是空降经理人的下级，也可能是同级或是上级。主要下马威的形式有以下八种。
    1.藐视。当空降经理人上任之初召集开会时，迟到、懒懒散散，举止傲慢，说话漫不经心，言行之中流露出瞧不起。
    2.奚落。不正面回答问题，故意耍俏皮、逗壳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明显在耍弄人。
    3.起哄。遇到公众场合发言或遇到困难时，故意把矛盾的焦点引到空降经理人这里，让经理人提出解决方案，令经理人当众出丑。甚至在半正式活动中，比如在公司聚餐会上煽动众人一起来敬酒或让空降经理人表演节目。
    4.刁难。空降经理人上任之初，什么信息都没有，就请他去处理前线疑难问题，把死客户、烂单子塞给他，甚至串通铁杆供应商或客户故意刁难。
    5.顶撞。讨论问题时，经理人只要一说话，他们就明显带着情绪反对，公然投反对票，激烈时当庭言语顶撞。
    6.威胁。如果元老是下属，公然撂挑子不干，以辞职相威胁。如果是同级：“这事我干不了，谁有本事谁干。”当然还有直接语言威胁的：“咱走着瞧。”
    7.暗箭。空降经理人正在开会、部署任务，或正在带领大家做事情，告状信就断章起义、添油加醋地飞到了老板那里。老板也许过来“关心”经理人了，也许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把经理人一通臭骂，让经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知道有人暗中使坏，但不知道谁在使坏，害得你不得不和你的老板费半天口舌。
    8.造谣。空降经理人也许正干得起劲，也没有得罪谁，但公司内部关于你过去的故事已经传扬开来，而这些大多涉及你的职业操守问题（包括男女关系问题），你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风和影。于是大家看你的眼光都不对，你还无处解释。当然，也有通过发短信、邮件等搞恶作剧来威胁的，你更不知道主谋是谁。
    元老给老板使下马威
    
    面对空降经理人的到来，元老们使出的下马威有时也冲着老板来，目的是让老板辞退经理人。主要表现形式如下：
    1.消极怠工。在私下或公开场合甚至当着老板的面发牢骚、说怪话，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工作漫不经心，表现出无所谓的架势。
    2.抗拒工作。拒领老板分派的任务：与某某（指空降经理人）一起做，我不干。尤其是任务涉及元老自己掌握的核心技术或资源时，更是抗拒，大有“离了我，看您怎么办”的架势。
    3.结党营私。阴结主要供应商或客户，捞取个人好处。空降经理人的到来，有时元老们为了和老板斗气，会诱发小圈子公然谋取私利。
    4.作恶买好。指使手下心腹闹离职或罢工且必须请自己出来收场。
    5.辞职威胁。因为抱着消极的态度，所以工作任务完不成，老板一批评，顺口就说出不干了，以达到以退为进的目的。
    6.泡病事假。斗争深入下去，很多与老板一同打天下的元老就借口事假或生病擅自休息，泡起了病号。老板往往也奈何不得。
    如果元老是家族成员，表现得会更直接。有一个家族企业，姊妹五六个人分管不同的工作，老父亲年事已高退居二线，老大主持公司全面工作。有一次开会讨论引进经理人的事情，有支持、有反对，其中持反对意见的老二说：“谁要把经理人引进来，我就把经理人从窗户扔到大街上！”老三也说：“看我怎么把经理人的腿打断！”结果此事只好搁置，后来公司分了家。
    老板给空降兵使下马威
    
    空降经理人千万不要以为只有元老会给你使下马威，老板有时也会给你使下马威，虽然你是老板请来的。这都是老板看帝王御人的书以及近年来关于皇帝的连续剧看多了，即使想重用你，也要给你个下马威。老板给空降经理人使下马威的方式主要如下：
    1.偶露一手。高级经理人初进公司，老板一般都会给予礼遇。不过老板有意无意可能也会露一手：自己无所不知，甭想以后蒙蔽；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在某些方面也是专业的。
    2.杀鸡儆猴。碰上其他人有渎职的、怠惰的、违纪的，斩立决，以示经理人干不好也得滚蛋。
    3.难题怀柔。安排某些任务让经理人独立去实施，等经理人驾驭不了时才出来打圆场等，以示：你甭牛，你并非啥都会。
    老板给元老使下马威
    
    1.近疏法：故意和空降经理人走得很近，疏远元老。
    2.表扬法：大肆表扬空降经理人，暗喻元老不给力。
    3.同盟法：谁反对空降经理人，谁就是反对我。语言斩钉截铁。
    4.借刀法：借空降经理人之手杀掉一些自己想铲除的元老，以达到震慑其他元老的目的。
    杜绝下马威，知易行难
    为什么会出现下马威？这些都是封建专制时代，一些官员走马上任之初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对不听话的下属采取的必要措施。不这样，难以镇住台面，容易出现乱子。当然，对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官吏，面对上级派来的官员，也采用下马威的手段，震慑初到的新官，不得肆意妄为，以便他们继续干坏事。总之，官员们都以会给对方使下马威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威力。即使现今的官场，新任官员与原属地官员之间采用下马威的方式也司空见惯。这是在这种集权体制下人性自私的集中反应，都是为了保护既有利益不受侵犯的本能反应。
    在市场化企业里，面对企业内部的集权体制和原有地盘的利益，面对初来乍到的经理人，大家往往不约而同地要使用沿袭了几千年的下马威措施。但这些手法确实危害很大，因为这都是人治的体现。不解决这个问题，青春期企业将陷入无休止的人治斗争，产生很大内耗。而空降经理人本是来做事的，结果却陷入了人事斗争：要么担心被整，主动离职；要么被整惨落荒而逃；要么被迫卷入斗争，发挥过往斗争经验或潜在的斗争能力，同化为好斗分子——就像文革，每个人都必须得斗，想不斗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