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行政化信贷投资模式之隐忧

    2013年上半年的增长数据有些折磨人。1月16日美国《华尔街日报》中文网的首页头条就是James T. Areddy 和Tom Orlik联合写作的“增速放缓暗示中国经济光环消褪”一开头就说，“尽管中国政府已采取措施来回收流动性，但信贷的大幅扩张使中国的新领导层面临难题：如果为避免坏账危机而采取力度过猛的措施，可能会威胁到刚有起色的经济复苏”。重点在于2013年是“新型城镇化”大规模被鼓吹并试图隆重落实的元年。由于城镇化被加剧，两个庞大的数据产生了：金融机构3月份新增人民币贷款大幅增至1.06万亿元，高于2月份的6200亿元；3月份的社会融资规模总计人民币2.54万亿元，高于2月份的1.07万亿元，仅略低于1月份的历史最高水平。这些资金，很大一部分直接进入了市政建设和城镇化投资中去。例如工行江苏分行与多个地方政府签署了超过200亿的城镇化贷款意向协议，其中南京的江宁区即获得超过100亿元授信额度。远在边疆的新疆喀什、霍尔果斯则获得了多家银行的600亿元授信额度。湖北省则是获得了农行不少于1000亿元的人民币意向性授信额度。对经济的分析，必须进入就事论事的细节中去，谈具体的某项投资会得到什么结果。例如上述投资，我们暂时还无法判断会得到什么样的发展业绩，只能说当前投资规模空前加大。不过，来自经济结构的制度经济分析则是比较确定的。4月17日英国《金融时报》发表署名该报驻北京记者欧阳德的文章“中国地方债已经失控”：如今中国各省、市、县和村的债务总额介于10万亿至20万亿元人民币（1.6万亿至3.2万亿美元）之间，在规模上相当于中国经济的20%至40%。由此，4月9日国际评级机构惠誉(Fitch)将中国长期本币信用评级从AA-调降至A+（这是1999年以来国际评级机构首次这么做），穆迪(Moody’s)则将中国评级展望从正面下调为稳定。大约在去年年中，在对2008年“四万亿”投资的批评声浪中，财经类媒体铺天盖地地指责，如今甚至进行了7万亿的投资，恐怕2009年类似温州借贷危机这样的悲剧再演。因此，我们应该深入探讨当前的这些投资到哪里去了。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官方数据，第一季度GDP较上年同期增长7.7%，增幅低于去年第四季度的7.9%。看来，大规模投资并没有带来既往那么多的经济业绩。对此，国家统计局发言人表示，今年一季度中国GDP增长的7.7%中，最终消费贡献了4.3个百分点，资本形成总额贡献了2.3个百分点。这位发言人的说法应该是合乎事实的。道理在于，春节正好处于第一季度。根据中国人的传统，尤其在广大中西部地区和东部地区的广大农村，第一季度向来是内需高峰期。当然，内需高峰的背后则是一组令人忧伤的数据。官方数据显示，中国3月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的同比升幅从2月份的3.2%回落至2.1%，可是阿里巴巴根据网上交易情况编制的互联网购物价格指数显示，2月份物价同比上涨了10.6%。哪个更真实，我们不难判断。央行4月11日则公布了《2013年一季度金融统计数据报告》，其数据显示，3月末，广义货币(M2)余额103.61万亿元，同比增长15.7%，分别比上月末和上年末高0.5个和1.9个百分点；央行此前公布数据显示，2012年末广义货币供应量(M2)余额为97.4万亿元，比上年末增长13.8%。这组数据，则明显能够看到为什么我们的购买能力越来越弱。而在投资的效果方面，有个符合“经济学家”气质的政府业绩解读办法。由于对一些统计数据（例如GDP，外贸增长数字）的深刻不信任，应该关注“银行信贷”、“用电量”及“铁路货运量”这三项数据，尤其是后两者的数据。例如，今年3月用电量仅较上年同期增长1.9%，足以证明企业开工不足。这就让人担心第一季度的内需高峰之后，接下去如何拉动投资。这就让人怀疑，地方政府是不是从国有银行借新钱还老债，也就是地方存在及其严重的债务危机，他们打着“新型城镇化”的名义为过去的不良发展模式埋单。焦点是房地产市场的数据。令业内人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是当前66城市的房价仍在上涨。根据3月18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月份70个大中城市住宅销售变动情况数据，与上月相比，66个城市房价在上涨，北京和广州涨幅最高（为3.1%），持平的城市三个，只有一个下跌。这以意味着长期以来对房地产市场的“宏观调控”的结果完全没有获得令人满意的效果。另，财政部5月13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刚刚过去的4月，全国公共财政收入为1.14万亿元，同比增长6.1%；但中央财政收入为5357亿元，同比下降2.2%。与此相反，地方本级财政收入为6074亿元，同比增长14.7%，其中房地产相关税收贡献显著。今年以来，中央财政收入已经连续下跌。对此，财政部称，制约后几个月财政收入增长的因素仍然较多，主要受工业增加值增长趋缓、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PPI）下降、企业效益下滑、房地产成交量下降以及实施结构性减税等影响。消费数据方面，据5月14日英国《金融时报》报道，4月份“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名义增长12.8%，而3月份的同比名义增幅为12.6%，这一轻微反弹得益于汽车销售加快增长和接近4月底时中国消费者大举购买黄金”。大举购买黄金反映了居民对当前M2过分增长的逃避和投资渠道不足的无奈之情。只有一个数据是强势的。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今年前4个月房地产开发投资较上年同期增长21.1%，达到人民币1.92万亿元；地方其他税种收入情况显示，契税同比增速最快，达到69.2%，土地增值税同比增速其次，达到30.5%。房地产给政府提供的收入是“卖地收入”。地方政府实际垄断了土地的供应权，这个产业不能给中国社会提供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环境，也没有能力带动中国出口的上升。房地产的实质是消费而不是扩大再生产的投资。由于以户籍制度捆绑了公民权，其主要功能就是无底洞般地吸纳各行各业的投资和消费，在根子上伤害乃至摧毁实体经济的发展。（《新商务周刊》2013年第8期、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