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轩鸽:那条税收“谣言”的是与非
谣言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恐怕对美国的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来说,体会最深。
1789 年 9月 11日,作为美国开国元勋与宪法的起草人之一,财经专家——汉密尔顿,正式被华盛顿总统任命为美国首任财政部长,社会各界也都认为这是众望所归。而且这一任命,曾被誉为“在适当的地点,在适当的时候,任命了一个适当的人”。而刚刚上任不久的汉密尔顿,也是踌躅满志,意欲连烧“三把大火”,一展自己的才华与雄心。作为亚当•斯密的忠实追随者,汉密尔顿一上任就遵循《国富论》的精神导引,极力说服国会对威士忌酒开征消费税,目的在于尽快改善关税收入少的窘迫境况,以便支付各州所欠的战争债务。而且在汉密尔顿看来,威士忌酒税属于奢侈税,开征既利国也利民。事实上,当时美国的威士忌酒消费量确实很大,作为税源不会有多大问题。同时,战前也积累了一些威士忌酒税的征管经验。
现实的复杂性在于,正当汉密尔顿陶醉于国会通过威士忌酒税开征之际,一则关于威士忌酒税是消费税的谣言,却正在迅速地在西部民众之间传播和蔓延,并说政府还要对食物和衣服征税,同时还拟引入令人憎恶的欧洲消费税。问题或在于,当时美国民众对消费税根深蒂固的偏见及其抵触情绪,恰恰为这一谣言的传播提供了合适的心理支持。而且,很多人相信,汉密尔顿征收的威士忌酒税——消费税——“是对革命的背叛”。结果,在这一“谣言”的鼓动下,威士忌酒税的征收很快陷入困境。到了1792年,边境地区就有了和平抗议,而到了1794年的时候,西部边境地区就已处于“公开的骚乱之中”。而负责征收威士忌酒税的征税官则被“涂上柏油、沾满羽毛”羞辱,并烧毁了他们的住房。
与此同时,为了坚决落实这一税收举措,联邦政府还组建了国内收入署,并建立了威士忌酒消费税的征管激励制度,即14个地区的税收主管,可从其所征税款中提成1%,而每个税务官员则可从其所征税款中提成4%,只把剩下的95%交给国库。如前所述,从1792年开始,边境地区便到处可见情绪激动的民众在演讲、集会和请愿。最后,辩论已经发展成为要退出联邦。而协助征收威士忌酒税的县行政司法长官也“被逮捕、剥光衣服、剃光头发、涂上柏油、沾满羽毛。”而到了1794年,国内秩序已趋于崩溃,西部宾夕法尼亚州早已处于起义之中。结果,汉密尔顿不得不说服国会授权华盛顿总统,从邻近的4个州组织民兵进行武力干预。“幸运的是,军事冲突避免了;起义者投降,并接受联邦政府对他们的大赦。没有一位起义者被送进监狱。”就其结果而言,起义者确实也得到了好处,杰斐逊也废除了全部的消费税法,或许还应该感谢这则税收“谣言”的功德。但威士忌酒税开征留给人们的税收教训显然不可无视。
其实,如果把“谣言”等同于“说谎”,正如“说谎”有时也是道德的必要的一样,在特定条件下,“谣言”的制造与传播也是有道德根据的,其结果很可能是“利大于弊”。关键在于:谁来界定是不是“谣言”?或许官方认定的“谣言”,在民众看来,恰恰是“真言”。威士忌酒税的“谣言”无疑就是最好的佐证。汉密尔顿和联邦政府的失误就在于——仅仅看到了威士忌酒作为税源的价值,却没有看到真正的税负,完全是由西部地区的农场主承担的,这一税收会严重打击西部的农场主,伤害他们的利益。直言之,威士忌酒税是一个专门掠夺西部农场主的“恶税”。难怪有位温和的威士忌酒起义者也说:“支持这一税收的一句话就足以毁灭任何人。”
毋庸讳言,当社会不公现象大面积出现之时,也就是为各种“谣言”(在执政者看来)传播提供合适土壤之际。“谣言”的对词或是“真言”,可能代表着一种普遍的社会渴求与权利呼吁,如果无视或任其自然蔓延,势必酿成大面积的冲突与风险。威士忌酒税的“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不能不记取。“谣言”的背后,或是一种文明的潮流,或是一种野蛮的洪流,至于“谣言”的是与非,也许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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