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茨：新自由主义与中美经济

    一、中美经济关系
    中美经济关系已经相当密切，这对于两国都很重要。中国在发展和美国的经济关系时，应警惕美国设置的经济陷阱，反对美国的一些不公正的规定和做法。
    1，关于商品贸易关系。
    20世纪90年代以前，中国经济增长主要靠国内市场，出口只战中国GDP的10%--15%，但是现在出口已占中国GDP的25%以上。西方主要发达国家的出口占GDP的比例远远低于中国，即使出口大国日本，其出口占GDP的比例也低于10%。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出口占GDP的比例如此之高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使中国过分依赖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一旦这些国家经济出现重大衰退，中国将受到巨大影响。而且即使西方经济不衰退，中国持续地向西方市场出口低端产品，也将使中国在就业、劳工和环境方面出现严重的压力。
    2，关于知识产权保护。
    美国对自己的知识产权过度保护，这对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极为有害。知识和相当大一部分技术不是私有财产，而是公共物品，应对所有国家、所有个人免费。美国工业化早期就大量从英国输入技术人员，在美国建立和英国同样的机器和工厂，美国实施上免费利用了当时英国先进的技术，但是，美国现在反对发展中国家这样做。
    3，关于资本的自由流动。
    凯恩斯早就指出，全球性的资本自由流动将带来严重问题。在某一时期，大量资本看到利好，即大量涌入某国，一旦形势发生变化，又迅速抽逃，这会造成金融市场的动荡。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就是例子。当时中国没有受到冲击，就是因为中国当时不允许短期资本自由进出。将来如果中国开放资本市场，而又没有有力的监管措施，就会受到国际游资的冲击，遭遇金融危机，甚至象韩国一样被国际资本控制和重组。
    4，关于银行业的开放。中国过去20多年经济稳定增长的重要保证之一 ，就是国家控制了银行业。银行业不是普通产业，对经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国家控制银行，就可以使资本流向对国家长远发展最有利的产业。如果外国银行自由进入中国，将损害中国对银行业的控制，资金将流向短期项目，国家将不能建立战略产业，不能实现长远利益和目标。
    5，关于美元外汇储备。
    中国巨大的美元外汇储备实施上是在为美国巨大的贸易赤字融资，并加剧了中国国内经济的不均衡。如果美元崩溃，中国就会遭受巨大的资本损失。中国外汇储备中的美元比例过高是不健康的。
    6，中国要警惕新自由主义。
    中国经济社会转型基本上是反新自由主义的国家指导下的转型。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断然拒绝了弗里德曼等人向中国推荐的新自由主义发展战略。如果中国向新自由主义转变，将给中国经济和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将被锁定为低工资、低技术产品的生产者。中国经济增长将下降甚至停滞。贫富差距将急剧扩大，失业大量增加，工作条件恶化，环境破坏严重。这些问题在新自由主义统治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
    但是，为什么新自由主义对中国有一定的影响？我对俄罗斯的研究有助于解释这一现象。新自由主义对俄罗斯经济的巨大破坏从开始到现在都是非常明显的，但是，为什么俄罗斯有那么大的社会力量支持新自由主义呢？原因是在新自由主义的环境下，一些社会集团可以不受政府任何监管，可以方便地、自由地将国家的资源和企业转到自己手中，这不仅发生在石油天然气等有巨大利润的行业，也发生在机械制造等行业，后者的工厂尽管被拆卖，工人大量失业，但工厂的新所有者在拆卖中获得暴富。
    中国国家指导下的转型路线不仅有利于经济，在政治上也遏制了少数人通过自由放任环境偷窃国家财产而暴富的趋势。中国拥有庞大的国有资产，在当前，一直面临着这样的危险：新生的私有企业主和腐败官员一直力图使中国转向新自由主义，从而可以在自由放任的条件下侵吞国有资产。如何使这两种势力屈从于国家指导型的发展战略，是中国将要面对和解决的主要问题。
    二、新自由主义制度结构的形成
    战后社会积累结果崩溃后，当时很多经济学家认为资本主义应该引入更多的调控和监管。但是，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却是新自由主义开始取得主导地位。新自由主义最主要的代表人物是芝加哥学派的弗里德曼，他认为资本主义在没有国家干预的条件下运行得最好，这种主张在20世纪60年代曾被当时经济学界认为是完全过时的。
    新自由主义主导世界经济已经25年多了，有人认为它是一种社会积累结构，我不同意这种观点。这一时期，经济增长很慢，1950年至1973年世界和美国经济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4.9%和4%，而1973年到2000年，相应的数字是3.1%和3%。这一时期经济比前一时期不稳定得多，衰退频繁而严重，大公司和大银行破产的也更多。但是，新自由主义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并确实具有其一贯的特征，我因此称之为一种制度结构，以和社会积累结构相区别。这一制度结构虽然不利于整个经济和社会，但是有利于资本家，这一时期资本家的利润一直在快速地大幅增长。
    新自由主义制度结构具有严重的危机趋势，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1，劳资矛盾的家大可能导致阶级斗争的激化。以美国为例，20世纪60年代，公司主管和普通工人的收入比是35：1，今天这一比例为450：1。贫富差距的扩大，工人的低工资，更长的劳动时间和工作的更不稳定都在使工人激进化和向往社会主义。
    2，新自由主义解决不了总需求不足的问题。在新自由主义统治下，利润在迅速增长，工资和政府公共开支却下降，这将导致总需求严重不足。
    3，缺少有利可图的生产性投资机会，从而导致金融投机和经济泡沫化。由于没有出现有利的社会积累结构，资本不敢进行长期的生产性投资，于是将利润投入房地产市场、股票等金融市场进行投机，产生巨大的经济泡沫，这是美国20世纪90年代经济的真实图景。经济泡沫短期内会带来经济的快速增长，但是一旦泡沫破裂，将带来长期的非常严重的衰退。
    4，新自由主义导致世界经济严重地不均衡。当前美国经常项目赤字巨大，每年已达到约5000亿美元，约占美国GDP的5%，这表明美国进口已远远大于出口，美国用一堆纸[美元]交换全世界的物资，全世界特别是中国实际上在补贴美国的消费。这是不可持久的，其结果要么是中国等国家由于长期向美国输出物资而导致内部出现严重的贫困、失业和环境危机，要么是美元突然崩溃，美中央银行不得不大幅提高利率，导致美国经济严重衰退，从而引发严重依靠向美出口拉动经济的国家如中国经济也出现严重衰退。
    [注：此文原载中央编译局《国外理论动态》2005年第二期。这里有所删节。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