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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通用汽车发现自己目前的处境比 10 年前好多了。在韩德胜的带领下，于 6 月 10 日摆脱破产的通用汽车缩小了规模，且变得更灵活、更专注，财务上的束缚也少了。到 2010 年，通用汽车拥有的组装、动力总成和冲压工厂将从 2008 年的 47 家减少为 34 家，而且小时工和正式员工的人数也会从 2008 年的 9.165 万人减少至 6.85 万人。它推广和销售的品牌和车型数量将从几个月前的 8 个品牌 48 款车型减少为 4 个品牌 34 款车型。同样重要的是，它的管理经费也将大幅缩减。到 2010 年，公司的结构性成本有望从 2008 年的 515 亿美元减少至 304 亿美元左右，在美国的临时工成本会从 2008 年的 76 亿美元减少至 50 亿美元左右。
通用汽车还在为另外一些东西减肥：那就是它的态度。原来那种骄傲自大，认为“我们是通用汽车，我们最熟悉情况”的思维方式已经开始消失。“破产是件非常丢人的事。”韩德胜承认。但有时，通用汽车似乎乐于享受这种不曾有过的耻辱感。在总部周围，你会感到你在观察的似乎是一家正在实施 12 步恢复计划的机构。通用汽车目前正处于第五步─“承认我们错误的真实本质”─和第八步─“列出我们伤害过并且愿意为之做出补偿的所有人”之间的某个阶段。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已经没有自以为是的余地了。到今年年底，韩德胜将从公司的 1,300 名高管中裁员 450 人，其中包括 12 名最高管理层的经理。他要用更年轻的经理取而代之，当通用汽车在美国市场占据主导地位时，他们还未进入公司。韩德胜有一个举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把设计师布莱恩·奈斯比特（Bryan Nesbitt）从款式工作室调至一线，让他担任凯迪拉克（Cadillac）的总经理。鲍伯·鲁茨（Bob Lutz）是留任的高管之一，他从产品开发负责人摇身一变，成为市场营销和沟通部门的主管。现年 77 岁的鲁茨曾在宝马（BMW）、福特和克莱斯勒（Chrysler）工作过，2001 年重新加入通用汽车，并且一直致力于改变通用汽车过时、行动缓慢、有违直觉的经营方式。鲁茨讲述的有关官僚作风的糟糕案例，让听众们听得津津有味。譬如，工程师按照传统标准设计的凯迪拉克汽车的烟灰缸可耐受零下 40 度的低温，可它又过于僵硬，以至于很难打开。“通用汽车有无数的规定，公司的产品必须全部满足。”鲁茨说。“韩德胜讨厌浪费时间，信奉精干的组织机构。他研究数据，然后做出决策。”
有时，韩德胜的快速决策也会伤及他人。今年年初，鲁茨就受到了打击。当时，鲁茨决定把澳大利亚生产的 Pontiac G8 轿车改名为 Chevrolet Caprice，因为 Pontiac 品牌已经停用。虽然鲁茨已经有了主意，但韩德胜还未做出决定。韩德胜公开抱怨说，现在关于这辆车的“猜测太多了”，他还低声地指出，作为内部人员，“鲍伯·鲁茨说了很多，但他是为我工作的”。鲁茨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意见。他在通用汽车公司 FastLane 网站的博客中宣布：“G8 汽车永远也不会归入 Caprice 旗下。”鲁茨后来在总结这个小插曲时说：“我说是，但韩德胜说不。这是一项要用两天才能完成的工作。”
现年 50 岁的韩德胜是通用汽车公司 101 年历史上第三位最年轻的 CEO，而且也是第一位由美国政府任命的 CEO。财政部汽车特别工作组的史蒂文·拉特纳（Steven Rattner）在 4 月 30 日接受了 CEO 瓦格纳的辞呈之后，便邀请韩德胜接任。现在，美国政府是通用汽车的控股股东。在投资近 500 亿美元公共资金之后，美国政府拥有了该公司 60.8% 的股权，而且董事会的 13 名成员中有 10 人是政府提名的，其中包括董事长埃德·惠塔克里。还有一位董事会代表来自加拿大的安大略省政府，它们总共拥有通用汽车公司 11.7% 的股份，第 12 位董事是汽车工人联合会（UAW）下属的退休人员医疗福利信托公司（Retiree Medical Benefits Trust）提名的。只有韩德胜来自通用汽车公司，虽然被知会了被提名者名单，但他在他们的选择中不发挥任何作用。
华府监管通用汽车的是罗恩·布鲁姆（Ron Bloom），他是财政部长蒂莫西·盖特纳（Timothy Geithner）的高级顾问，同时也是汽车业特别工作组的负责人（最近他又增添了一个新头衔─制造业政策高级顾问）。布鲁姆帮助安排了通用汽车的联邦政府救助，并且推动公司完成破产。他在担任工会顾问时就对汽车业的里里外外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虽然承诺不干预通用汽车的经营，但他却可以毫不费力地与惠塔克里协商，或者向韩德胜及其他高管查证情况。布鲁姆希望通用汽车从明年开始向政府还款，而且他将密切关注公司在新管理层领导下的表现。“通用汽车必须生产出优秀的汽车，而不是过得去的汽车。”他说。“目前的产品系列并不都是优秀的汽车。他们知道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现在他们必须手实现它。”
如果通用汽车实现了，这将是公司 30 年来的第一次。当韩德胜在 1984 年加入通用汽车时，公司仍然控制美国市场 40% 的份额，而且大名鼎鼎的“斯隆阶梯”（Sloan ladder）被 5 个品牌所占据，最下面的是 Chevrolet，顶端是凯迪拉克。丰田只占有一小块市场，而现代（Hyundai）甚至还没有登陆美国市场。通用汽车不仅是销售冠军，而且还是技术领导者，净化尾气排放的催化转化器是它的最新成果。如今，通用汽车的销量还不到美国汽车销售总量的 1/5，它的领导地位受到了丰田和福特的挑战。与此同时，现代的汽车质量超过了通用汽车的所有品牌，而且销量也超过了除雪佛兰以外的其他品牌。与丰田不同的是，通用汽车没有制定出成功的替代燃料战略，而且它承认广受赞誉的电动汽车 Chevy Volt 要多年之后才能盈利。
韩德胜到公司的时间，已经足以了解所有关键成员，但他在总部待的时间却不长，因此没有养成太多坏习惯。他在底特律长大，他的父亲是别克的销售高管，在底特律为通用汽车工作了 39 年。韩德胜在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获得了会计和金融学学位，毕业后像瓦格纳一样去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深造，随后又像瓦格纳一样来到通用汽车公司大名鼎鼎的纽约财务办公室工作。接下来，他先后在通用汽车的老金融部门 GMAC 及过去的汽车零部件集团（Automotive Components Group，后来更名为 Delphi Automotive）工作。他的个人履历上清楚地注明了“潜力巨大”的字样。
38 岁时，韩德胜再次步瓦格纳的后尘，这一次是来到了通用汽车公司南美最大的市场巴西。三年后，他接管了整个拉丁美洲及非洲和中东地区（LAAM）的业务。当时，他已经因为办事效率极高且行事果决而闻名。通用汽车退休高管沃伦·布朗尼（Warren Browne）还记得韩德胜曾要求他的员工削减 10% 的预算，以应对经济衰退。大部分人同意这个建议，但有一位经理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抱怨说，“你不明白，所有这些产品计划给我们带来了沉重的工作负担。”韩德胜抬头看了看说：“我全明白。我们俩好好谈谈，我相信你能说服我。”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当那个人离开时，他为仅削减了 30% 的预算而感到高兴。”布朗尼说。
在亚洲和欧洲工作过之后，韩德胜于 2008 年 3 月被任命为公司总裁，2009 年 3 月 29 日升任 CEO。
有人担心，韩德胜在通用汽车的企业文化中浸润太久，因此没有能力做出必要的改革。例如，他新任命的经理全部是通用汽车的元老。顾问罗伯·克雷恩鲍姆（Rob Kleinbaum）说这样做有些过头了，他在通用汽车工作了 24 年，其中 9 年是公司员工。“人员重组太多，而有意义的领导变动太少。因此，尽管韩德胜真心希望做出改变，但我不能肯定他完全‘明白’并真正采取行动。我们可能会看到老毛病，也就是付出的努力只够勉强过关，而不足以真正解决问题。”韩德胜则说，未来两三个月内会有更多的变化。
如果人生是一所大学，那么瓦格纳就是班长兼篮球队队长，而韩德胜则是收票、经营摊位并从中赚钱的人。韩德胜也承认自己不够威严：他身高不到 1.73 米，体型较胖，而且有些秃顶，肯定不是一个喜欢卖弄的人。今年 8 月，为了体验新凯迪拉克的路感，韩德胜驾车，让记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跑完了通用汽车在密歇根州米尔福德的测试赛道，驾驶过程中他没有碰倒一个椎桶，不过他的速度也没有快到让你心惊肉跳的地步。
不过，表面现象并不能说明一切。在大学期间，韩德胜是校棒球队的队员，同事们说他是狂热的健美爱好者，经常练习跑步、举重，对高尔夫球非常痴迷，驾驶的是一辆 2006 年产的糖果红 Corvette。与典型的通用汽车高管相比，他要时髦得多，戴爱马仕（Herms）领带，手表则是百达翡丽（Patek Philippe），而不是劳力士（Rolex）。不仅如此，他还足够自信地蓄起了一撇小胡子，这也是 1958 年退休的哈洛·柯蒂斯（Harlow Curtice）之后通用汽车公司第一位蓄须的 CEO。即使是分派最寻常的工作任务时，韩德胜也会流露出强烈的、充满魅力的自信，对此有些人认为具有激励作用，但也有人感到这是一种威慑。你一旦和他谈完了工作，就会发现他用一种彬彬有礼但又不可抗拒的方式下了逐客令。当形势需要时，他能够调整自己的烦躁情绪，对手也夸他掌握了谈判家的技巧。
对于那些在工作上与韩德胜有密切往来的人而言，他是台“机器”，其中的原因不难看出。在今年夏天的一场在线记者招待会上，他在 45 分钟内打出了 30 个答案，内容涉及方方面面，从即将问世的 Chevy Cruze 的发动机配置，到通用汽车将会享受的税收亏损抵后的数额，所有内容均条分缕析地分段排列，而且没有打字错误。他用葡萄牙语回答了一个巴西记者的问题。在回答问题的间隙，他还跟助手说些俏皮话。当有人提出政府在通用汽车的影响力这个敏感问题时，他开玩笑地说：“给（福特 CEO）艾伦·穆拉利提问题从没有动过真格吧？谁来提个简单点儿的？比方说‘谈谈新款 Camaro 汽车’。”
除了写博客，韩德胜还能使用 tweet。当他应付完媒体之后，便登录 Twitter，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回答了员工提出的 30 个问题，这一次他用的是 140 个字符的简单格式，同样没有打字错误。11 分钟后，当他的台式机因为软件更新关机时，他二话没说就换到了笔记本电脑上。他回避了一些攻击谩骂性的问题，讽刺说一个极富挑意味的问题“颇具建设性”，但同时又以同情的语气向提问者指出：“偶尔这样搞一下也无妨。”
韩德胜最终能否成功，也许取决于一个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因素：时机。由于是在衰退严重之际接任 CEO，因此他掌握了一些有利因素─经济正在恢复，汽车销量开始反弹，而且通用汽车公司在未来两年内有一系列实力强劲的新款车型问世。关键是要保持紧迫感和谦逊的心态。12 步恢复法的第 10 步，正是“继续检查个性，一旦发现错误，立即承认”。
通用汽车一时还很难适应失败者的角色，但只要韩德胜能够保持这种状态，这家曾经傲视群雄的汽车生产商很有可能再创辉煌。
译者：钱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