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宁：商业银行与社会责任

    近期在欧美银行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又一次把2007-2008全球金融危机后就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大型商业银行又一次推到了公众的视野中。
    首先，摩根大通的伦敦业务爆出不合常理的巨额亏损，导致这一在上一轮全球金融危机中毫发无伤的银行不得不对自己的风险管理重新审视。巴克莱银行在最近全球监管者对于LIBOR（伦敦银行间拆借利率）的操纵调查中，面临严厉的指控和潜在数十亿美元的罚金。
    近日，又有纽约州金融服务管理局指控渣打银行隐瞒与伊朗2500亿美元非法交易，并威胁吊销纽约州经营牌照的。消息传出，渣打银行的股价马上大跌百分之十六。渣打银行虽然起先强力否认这一指控，但在短期内马上和纽约州金融服务管理局达成了和解，并同意支付3.4亿美元罚金。
    无独有偶，另一英国银行集团汇丰银行，也在一个月前因为与古巴，伊朗，和毒枭业务有染，受到美国参议院为首的立法和司法机关的指控和调查。美国参议院调查人员声称，汇丰曾将数十亿美元资金从其墨西哥分行转移到美国，数额超过任何其他墨西哥银行，导致当局表示担心如此巨大的金额很可能来自非法毒品的收益。
    与此相关的是，在2010年，美国银行美联银行(Wachovia)和富国银行(WellsFargo)也被指控曾允许贩毒组织通过该银行洗白非法利润。两家银行都承认了一些洗钱的违规行为并且承认了相应的财务责任。
    所有这些事件都让人不禁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商业银行不是普通的企业，甚至不是普通的金融机构。商业银行的规模如此之庞大，以至于很多银行可以在远离自己总部数千公里外的其他大陆上对另一个国家的利率产生影响。商业银行的业务如此复杂，以至于即使是发达国家的监管机构也难以在短期内发现许多违反犯规的行为。商业银行的影响如此之大，以至于毒枭和恐怖分子都不得不和它们合作，而他们的业务可以影响到世界上最强大国家们的国家安全。
    以上的这一切都是在大型商业银行提升股东回报率和投入资本回报率的目标下完成的，让人不禁要问，商业银行的社会责任呢？
    最早的商业银行在欧洲创建之初，大多采用私人银行的方式。银行业务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建立在银行和客户之间的理解，信任，和支持的基础上。自然而然，银行融入其所处社区生活的方方面面。银行也顺理成章地担负起了推动社区和地区安全和发展的责任。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深，越来越多的大型银行的业务远远超越了它们传统的文化和社会环境。正是由于少了这一层人际关系的维系和当地社区的结合，我们才看到银行更有在国外比国内担负的社会责任感要少，在国外比国内违法监管的可能性要高。这一点，似乎即使是那些强调“全球金融，地方智慧”的银行，也难以避免。
    当然地域可能并不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金融技术的发展，导致原本充当“触媒”作用的银行，可以通过金融创新和金融工具成功的达到“脱媒”的目的。由于银行可以通过资产证券化，信用违约掉期等金融手段不用再对自己承销或持有的资产和投资组合负责，银行更是可以大大降低自己尽职调查工作的强度，甚至放松对其客户或者其客户资产的安全的关注。
    更令人担心的是，商业银行在尝到以上变革在商业上的成功后，可能会通过利益集团场外活动的方式，将这些本不合理的做法制度化和合法化。
    2000年已来，美国房地产泡沫危机形成的一个原因，就是银行利用零首付，低首付，来吸引那些根本没有财力拥有住房的家庭买房。
    与此同时，商业银行又向社会推出了大量短期无息或是低息的信用卡计划，帮助和刺激因购房而流动性不足的家庭解决其短期生活问题。殊不知随着房屋贷款低入门利率（teaser rate）的中止和信用卡高额掠夺性利率的开始，大量低收入家庭开始陷入无米下锅的财务困境。而由美国银行业和信用卡公司大力推动的美国破产法改革，却是让财务上困难的家庭很难通过传统的家庭破产的方法管理自己的债务，境遇雪上加霜。
    银行和银行家，从最初受到社会和客户广泛的尊重，到目前被和“贪婪”和“垄断”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自身，社会，和金融技术的发展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观中国的商业银行，虽然历史不如某些海外银行悠久，但随着资产规模的不断扩大，盈利的不断提升，在世界银行业的影响日益增强。或许中国的商业银行也能在社会责任方面给国家同行们做一个榜样？
    上海交通大学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 朱宁 为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