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旭：新常态下的财富管理需要新思维(9月7日)

    《金融时报》消息，财富管理作为向财富人群（个人、家庭、法人机构等）的可投资资产的保全、增值、配置诉求等提供一系列金融产品和全方位金融服务的行业，最近几年在我国得到了较为迅速的发展，但其中的问题也十分突出。如何实现我国财富管理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如何推进财富管理市场的规范化，都是亟待研究和解决的紧迫课题。今天，本报专家组成员、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何德旭研究员做客《理论周刊》，就经济发展“新常态”背景下我国财富管理行业的稳健发展问题谈了他的看法。 
    记者：财富管理在我国还算是一个新兴的行业，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的财富管理还处在起步阶段，还存在相当大的差距。您如何看待和评价我国财富管理行业的发展状况？ 
    何德旭：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经历了长达30多年持续的高速或者中高速增长。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使得不同市场主体的财富水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不仅出现了一大批通过创业和投资、通过自身的专业技能或资源禀赋等途径和方式成长起来的中产阶级和富裕阶层，也就是所谓的高净值人群，而且催生了大量的财富迅速积累的法人机构。而在经历了这样一个财富创造和积累阶段之后，人们自然需要寻求财富的保值与增值。所以，适应这一新情况和新变化，无论是财富管理行业还是财富管理市场，无论是财富管理机构还是财富管理产品，都得到了迅猛的发展。比如，我国财富管理行业的涵盖范围和业务类别就已经涉及银行、券商、保险、公募和私募基金、信托、期货、第三方理财、互联网金融和民间借贷等众多领域。特别是近年来由于网络技术的普及和推广，一大批基于互联网技术、大数据应用和网络平台的财富管理产品脱颖而出，进一步拓宽了财富管理行业的边界。可以说，我国的财富管理正在进入到一个大发展、大兴旺、大繁荣的新时代，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大资管时代，或者泛资管时代。 
    特别是从未来的趋势和方向来看，我国的财富管理行业有着极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加美好的发展前景。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底，银行理财产品余额约15万亿元，信托资产规模为14万亿元，保险公司资金运用余额9万多亿元，证券公司、基金公司、期货公司及各类私募基金的资产管理规模20万亿元，总计约60万亿元。前不久，我看到招商银行联合贝恩公司发布了《2015中国私人财富报告》，他们预计，2015年仅我国的私人财富市场总体可投资资产规模就将达到近130万亿元，其中高净值人群持有的可投资资产规模将达到37万亿元。还有人估计，到2020年，仅我国私人财富市场规模就将达到200多万亿元。而从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在美国和日本，其理财市场的资产规模一般是GDP的2-3倍。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未来我国的财富管理市场增长空间巨大。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有人提出，财富管理业务将和信贷业务、投资银行业务一起，成为商业银行的三大主营业务，成为金融服务业的下一个高地，并且有望成为金融行业最重要的增长领域。事实上，我们已经能够看到，最近一个时期，积极适应我国财富快速增长的市场需求，一些金融机构都在加强财富管理组织体系、市场体系、业务体系、风险控制体系的建设，财富管理已经成为国内各金融机构业务转型升级竞争的重点。 
    记者：尽管如此，但大家还是觉得，我国的财富管理行业发展还很粗放，财富管理还不能适应市场的需要。在您看来，我国的财富管理还存在哪些问题？ 
    何德旭：当然，我们也毋庸讳言，我国的财富管理还存在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从整个行业来说，由于起步较晚，我国财富管理行业可以说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一方面，财富管理创新明显不足，财富管理机构、财富管理产品以及财富管理服务的同质化还很严重，比如，大家都能看到的，理财产品无论是期限安排、目标客户选择，还是产品结构设计都存在很大的相似性，因此，现有财富管理的产品及服务与不同投资者个性化、差异化的需要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另一方面，财富管理中对风险进行监测、控制与化解的能力和手段还不能适应这个行业规模快速扩张的需要；再一方面，财富管理行业的信息披露不及时、不全面、不完整，甚至于虚假宣传，不能为投资者提供充分的信息，影响投资者的投资决策，信息披露的规范性还有待加强；还有，财富管理机构鱼龙混杂，有的财富管理机构存在超范围经营、非法集资、诈骗等问题。 
    有必要指出的是，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我觉得，学术界对财富管理的理论研究还很薄弱。虽然近几年来财富管理行业得到了迅猛的发展，但对其重要性并没有阐释清楚，对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重要价值还缺乏应有的认识。其实，财富管理既涉及微观方面，涉及到亿万家庭的财富规划、资产管理、子女教育、养老保障等问题；也涉及宏观方面，涉及到金融领域众多类型金融机构的业务模式和战略发展，涉及到金融机构的混业和分业经营与监管，涉及到资本市场金融资源的优化配置，涉及到金融体系改革、投资体制改革的全面深化等。另外，对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顶层设计还重视不够。虽然目前差不多所有的金融机构对财富管理都怀有极高的热情，纷纷建立了相应的专门的服务机构，也在积极探索开展相关的业务，但总体上这些行为基本上还是处于分散、自发的状态，对财富管理行业未来应该如何发展还缺少整体的战略设想。因此，如何做好我国财富管理的顶层设计、统筹规划，还需要重点加以研究。我们特别希望正在制定的“十三五”金融业发展与改革规划能够在这些方面有所突破。 
    记者：在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背景下，要解决我国财富管理存在的问题，您有什么建议和设想？ 
    何德旭：要解决这些问题，无疑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比如，需要监管部门进一步加大改革步伐、加快监管转型，进一步完善相关的法规制度，推出更多的支持鼓励政策，为财富管理行业发展创造良好的宏观环境；需要财富管理机构不断提高自我创新、自我规范、自我发展的能力，也就是，既能够为客户提供有效的投资组合管理服务，又能够充分地了解客户的需求特点，为客户提供财富管理全方位的服务等等。 
    我在这里更想强调的是，在新的形势下，要推动我国财富管理行业的稳健、可持续发展，需要有一些新的思维。 
    一是“新常态”思维。现阶段，我国的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出口和国际收支、生产能力和产业组织方式、生产要素相对优势、市场竞争特点、资源环境约束、经济风险积累和化解、资源配置模式和宏观调控方式等都发生了新的变化，特别是在宏观经济方面，经济增长速度、经济发展方式、经济结构和经济发展动力与以往也都不一样。在这一背景下，财富管理行业必须更加注重加快资金的周转，更加注重提高资金的流动性和效率，更加注重增强竞争能力和综合实力，更加注重风险管控。特别是要注重构建面向实体经济的财富管理体系，坚持服务实体经济这一基本取向，使财富管理行业真正成为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平台。所以，必须要有一种 “新常态”思维。可以说，认识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也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财富管理的大逻辑。 
    二是“法治化”思维。大家都知道，财富管理活动是建立在财产权益跨期处置的合约之上的，财富管理收益与风险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它更要有契约精神，更需要法律的保护。也只有在完善的法治环境中，财富管理才能有序、健康地发展。因此，自觉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开展财富管理活动，实现业务拓展、产品开发与法治保障的有机统一，这是经济发展“新常态”对财富管理行业提出的新的要求。基于这一点，完善金融法律法规，有效实施各项法律法规，在法律法规框架下拓展财富管理业务，就应成为推进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根本途径和基本方法。所以，必须进一步规范财富管理行业各类市场主体的行为；必须按照债权、股权、基金、信托、保险等各类不同的财产关系、法律关系制定财富管理行为规则；必须厘清市场主体风险控制与市场外部性控制的边界，以激发财富管理机构活力。 
    三是“互联网”思维。虽然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互联网金融的认识还存在较大的分歧，但是，互联网金融作为一种理念，以其开放、平等、分享、透明的精神，已经融入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互联网金融迅猛发展对于提高我国金融体系的普惠性和包容性的水平，提高财富管理的效率，降低财富管理的成本，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特别是，互联网金融利用大数据和互联网思想解决了信用评价、抵押担保、风险控制、个性化、批量化处理等问题，使客户能够更便捷、更高效、更低成本地获取财富管理服务。这对于提升财富管理服务的针对性，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自然都十分重要。完全有理由说，互联网金融的兴起，是财富管理理念的变革、财富管理平台的延伸、财富管理技术的创新、财富管理工具的扩展；互联网金融的发展必然导致财富管理服务的改进、财富管理市场的深化、财富管理效率的提高、财富管理服务广大投资者的能力增强。今年“两会”上李克强总理提出了“互联网+”战略，毫无疑问，“互联网+”为金融财富管理模式创新经营提供了新的契机，财富管理机构必须利用“互联网”思维和互联网技术，从战略定位、业务拓展、运营管理、产品开发、风险控制等方面植入互联网基因，构建基于互联网的经营模式、组织结构、管理流程和运作体系，促进自身服务能力和经营效率的提升。 
    四是创新性思维。创新是财富管理行业持续发展的不竭动力。我国现阶段财富管理产品有限、服务跟不上，无法满足客户的多层次需求，根本原因还是创新不足。因此，在有效控制风险的前提下，大力开展财富管理产品创新、服务创新，是我国财富管理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要不断开发更多的投资品种和投资工具；要不断提高服务能力，从简单的销售理财产品，向致力于为客户做长期的财富规划、注重构建均衡的投资组合转变；要实现经营理念的转变，由“以产品为导向”、 “以销售为中心”向“以客户为中心”、“以服务为中心”转变；要从简单比拼单个产品预期收益率，逐渐转为向投资者提供个性化的增值服务。 
    五是安全性思维。在财富管理活动中，到处都存在着不确定性、存在着风险，控制风险、保障安全是财富管理的必要前提。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财富管理的核心或关键就是风险控制，必须确保风险的最小化。我们都知道，与传统的金融活动不同，财富管理具有跨行业、跨市场、跨国界优化配置资金的特点，因此，财富管理机构在开展财富管理业务时必然会面临许多风险。财富管理的首要任务就是帮助客户在合理控制风险的同时实现财务增值目标，否则，金融机构也就会失去其开展财富管理业务的客户基础。因此，要控制好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法律风险、合规风险等各种风险。说到底，财富管理应该在安全性、收益性和流动性三个方面进行综合平衡，而不是仅仅关注其中的某一个，比如收益。当然，随着财富管理规模的不断壮大，也有必要对财富管理机构的市场准入、产品发行、风险控制等进行必要的监管，以促进财富管理业务的规范发展、安全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