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福林：赋予农民更多财权使其成为中等收入群体

    2014年1月11日，由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SEEC）与和讯网联合主办的第十一届中国财经风云榜暨“中国改革再出发”财经中国年会在北京举行。年会力邀财经领域的各级主管官员、著名学者和行业领袖，共同探讨中国发展及金融改革战略方向，破解“互联网金融”迷局。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提到，三中全会决定提出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赋予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占有收益、抵押担保继承权等等，这些重大改革的提出，可以使农民带着土地财产进城，可以使一部分农民逐步有调整成为中等收入群体。当然这很复杂，需要选择有条件的地方试点。但是我们现在听到的解读是，常常以这种复杂为由，或者担心农民短期行为而不是积极主动推进。所以我认为这里关键是相信农民，35年前小岗村就是从相信农民开始。
    以下为文字实录：
    主持人：谢谢谢总对于我们地方债的思考，特别是地方政府在下一届能不能以发新债还旧债的模式来偷懒，来应付债务的方式提出了几点约束。包括现在年底的时候，大家又开始有一点钱紧的感觉，可能跟地方债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感谢谢总今天的分享。
    下面我们要探讨的话题是关于深化改革的一个问题。2014年肯定是一个深化改革之年，我们已经看到了新一届政府在很多行业和领域已经有一个简政放权，市场是配置资源的主要力量在各个行业都已经有所体现了。下面我们这位演讲嘉宾，他用20多年的时间一直在潜心研究体制改革，包括收入再分配也跟体制改革是密切相关的。下面的时间我们交给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先生，有请迟院长，他给我们带来的主题是《中国改革路线图设计与演进》。
    迟福林：谢谢和讯网的邀请，主办者给我这么一个很大的题目，我想改革路线图的设计和演进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做出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在我看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怎么评价都不为过。为什么？我概括了两句话。因为它不仅将直接推动经济体制改革的重大突破，也将倒逼政治体制改革、社会体制改革。它不仅是改革理论的重大突破，更是改革走向不归路的重要标志。由于时间关系，我在这里以市场决定的改革行动为主题，简要的提出以下三个问题，和大家做一个交流。
    第一、市场决定增长。
    在座的大家高度关注未来几年的经济增长，我认为决定未来几年的经济增长，尤其到2020年的经济增长，不仅要看资源要素和技术层面，更重要的要看转型改革及其制度安排。为什么这样说？我做这样三点判断。
    一是增长有潜力。13亿人的消费大市场是我国最大的增长优势，初步的估算一下，到2020年，我国潜在的消费需求将达到45到50万亿，也有人说能够达到50到60万亿。考虑到由此引发的投资需求，到2020年我国的内需总规模将达到上百万亿，这个内需总规模将为未来7年7%左右的经济增长奠定重要基础。
    二是关键在市场。有增长潜力并不表示一定会有增长，要使这个增长释放出来，关键是通过市场化改革激发经济活力。在这里我提了这样几条建议，比如尽快释放市场机制的活力，解开套在市场机制上的绳索，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说了算。为此，未来两到三年要提速资源产品的市场化改革进程，加快推进利率汇率的市场化改革。尽快释放社会资本的活力，考虑未来两到三年，应该以积极发展好混合国有制经济为重点，实现非公有制参与国有企业改革的重大突破，使民营资本真正成为市场主体，成为增长的主力军，也就是释放社会资本的活力。尽快释放创新创业的活力，但凡是想创业的人都应当有创业的空间，但凡有创新想法的人都有创新机制的平台，有了市场资本的活力，创新创业的活力，增长的活力才有保障。
    三是重点要突破。在市场化改革中释放增长潜力，我认为有几个方面的改革需要在未来一到三年内能够尽快突破。比如一到两年内能不能争取资源要素的市场化改革有实质性进展？比如两到三年之内能不能争取垄断行业的改革有重大突破，或者基本打破行政性垄断，为社会资本创造更大的市场空间。再比如说未来一到两年，能不能在金融、石油、电力、铁路、电信、资源开发、公共事业等领域向社会资本推出一些重要的项目。
    这是我想跟大家讨论的第一个问题，市场决定增长。
    第二、市场决定没有例外。
    我们说市场决定没有例外主要是在经济生活领域。比如说国有资本配置，农村土地资源以及文化产业资源等，能不能由市场决定，我想和大家做三点分析。
    一是市场决定下国有资本何去何从？我的看法是，在资源配置上，与民营企业相比，国有企业在资源占有、土地贷款、公司上市、利润分配等方面都享有或者还在享有某些优惠政策，使得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不公平竞争，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就是让各类市场主体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开、公平、公正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在这个背景下，国有资本的作用到底何在？这些年我一再讲，随着公共产品短缺成为全社会的突出矛盾，国有资本的特殊性除了国家经济安全之外，就是在解决公共产品短缺当中发挥重大作用。这就需要一部分国有资本从竞争领域中退出，重点投资公益性领域。与此同时，国有资产管理要从管企业向管资本转型。这意味着未来各级国有资产管理部门，从管直属企业、央企、省企等转到对资本的管理，并且建立与资本管理相适应的投资管理工具。
    二是农村土地资源能不能由市场决定？去年年底在这里有一个论坛，我在这里进行了讨论，也发表了观点。我的看法是，农村土地资源的配置虽然有一定的特殊性，但建立城乡统一的土地市场，目的就在于让市场在农村土地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因此，在政府严格规划和用途管制的前提下，农村土地资源市场配置应该起决定性作用。现在值得讨论的问题是，农村土地资源配置中现在某些突出问题到底是市场造成的还是行政行为造成的？我的看法是，政府规划用途管制缺乏刚性约束是主要原因。进一步说，市场决定性作用与深化农村改革直接相关。三中全会决定提出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赋予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占有收益、抵押担保继承权等等，这些重大改革的提出，可以使农民带着土地财产进城，可以使一部分农民逐步有调整成为中等收入群体。当然这很复杂，需要选择有条件的地方试点。但是我们现在听到的解读是，常常以这种复杂为由，或者担心农民短期行为而不是积极主动推进。所以我认为这里关键是相信农民，35年前小岗村就是从相信农民开始。所以我建议今年应当尽快出台并加快实施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和建设城乡统一建设用地市场的实施方案。按照三中全会决定，尽快修改《物权法》，将农村土地使用权明确界定为可抵押的财产权。所以从15年前的1998年我们就提出农民对土地的使用权是物权，而不是债权，应当受到《物权法》保护，这样它才能成为农民财产权的主要来源。
    三是在文化产业资源配置中市场能不能起决定性作用？我的看法是，在政府承担公共文化主体，并发挥主导作用的前提下，文化产业资源配置也是要由市场起决定性作用。这样才能加快建立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才能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实现文化资源优化配置，才能尽快形成放大文化市场，做大做强文化产业的大环境。
    第三、市场决定有为政府。
    市场决定不是不要发挥政府的作用，问题在于政府作用应当尊重市场决定资源配置这个大前提。为什么？我们说有效的市场离不开有为的政府，脱离市场决定的有为不可持续，市场前提下，政府有为才是正能量的有为。我们现行的竞争性的地方政府的增长模式，我认为在推动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积累了更大的经济风险，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带来了很多负能量的问题，带来了中长期的一些经济风险和经济矛盾。在这里我也想跟大家讨论怎么样尽力让正能量的政府有为，提出三个问题。
    一是建立公平竞争导向的宏观调控。稻葵是研究宏观经济的，我们看到宏观调控本来是短期工具，不能常态化。如果常态化就会造成宏观政策取代市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导致资源配置的严重扭曲，这就需要把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作为健全宏观调控体系的基本目标。比如说宏观调控与行政审批职能严格分开，建立以货币和财政政策为主的宏观调控体系。再比如说货币政策与金融市场化改革有机结合，突出利率市场化和汇率市场化的改革，以金融改革带动实体经济的发展和转型。再比如说财政政策与财税体制改革有机结合，突出财税体制在调节收入分配、拉动消费中的重大作用。
    二是从事前审批转为事后监管。市场决定资源配置离不开微观经济的规制和管理，问题在于前置性的审批过多过滥，与市场监管的实效并存，既抑制了市场活力，又难以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所以我在这里也提出这样几个考虑，以事后监管为主，克服市场失灵，形成微观规制的基本框架；统筹考虑审批与监管体制改革，重点强化政府市场监管的权威性、统一性和有效性；调整市场监管结构，实质性改变多头监管与监管失灵；把政府的市场监管与行业自律相结合，以加快发展各类民间行业组织为重点，激活市场中的社会力量，有效发挥社会力量在规范市场行为中的重要作用。
    三是界定负面清单与权力清单。负面清单管理是现代市场经济的重要特征，多年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关键是政府权力清单不明确，我想现在到了需要创造条件尽快明确的时候了。比如说以负面清单管理倒逼行政体制改革，给企业创造明确的市场预期。前几天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了这个问题，我想这是社会资本关注的一个信号。再比如说中央政府带头，尽快制定和公布权力清单；鼓励支持地方政府尽快制定公布权力清单，有些地方政府率先实现负面清单管理；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务决策回归，刚才谢平讲到的债务问题，我认为就是竞争性地方政府成为加大产能过剩、房地产泡沫、地方政府风险的突出矛盾。未来的3到5年，如果竞争性地方政府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不仅经济转型难以实现，还会导致更大的危机与风险。
    所以能不能把地方政府由竞争主体转向公共服务主体，作为新阶段行政体制改革的重大任务，能不能把以建立中央地方财税关系为目标，尽快启动新一轮的财政税收体制改革，能不能以规范地方政府债务，改变地方政绩考核体系为重点，尽快形成地方政府经济行为的制度约束。最后我想说这样几句话，我刚才讲了这么多市场决定的问题，在我看来，市场决定必将伴随着一场十分深刻的思想解放。为什么？我想做这样几条分析。市场决定处理了哪些问题？一是它意味着资源配置的效率公平，将对我国走向公平、可持续增长的转型和改革具有决定性影响；二是市场决定意味着政府主导经济增长模式的终结，对于市场主导下更好的发挥政府作用有决定性影响；三是市场决定意味着权利配置资源导致机会不平等、权利不平等的历史终结，对于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具有绝对性影响；四是市场决定意味着官本位、权力寻租、经济特权的历史终结，对于抑制消极腐败、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篱具有决定性影响。做出这样一些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思想解放，或者我们把思想解放到这样一个程度上来，我们才能产生市场决定的自觉、坚定、务实、到位的改革行动。
    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