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信总裁丁健讲座——让梦腾飞   把根留下

    今天我很荣幸能再回母校和大家一起交流，这么多人这么热天站在这里听我的讲座，我深受感动。我希望我今天讲的东西能对大家有所启发，那么也算不辜负大家的一片热情了。
    今天既然是在光华做讲座，那么话题自然是经济。北大是一个精英荟萃的地方，光华管理学院是培养中国未来最优秀的管理人才的摇篮。我知道在光华管理学院的课堂上经常讲一些国际大企业的案例，亚信就像一个刚刚步入成长期的少年，还谈不上什么成绩。
    亚信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它的管理人员是中国大陆出去在中国成长起来的，从创建到成长到上市到运营，所有的过程中它的管理人员都是这个特点。这就是亚信经验的特殊点。如果这个特殊点能对大家有启发，那我就非常高兴了，也不辜负了今天站在这里听讲座的这么多朋友。我自己准备讲得简短一些，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大家，留给我们彼此之间的交流。
    最近IT业出现了一些变化，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四家公司里三家网站都出现变动：新浪的王志东辞职、网易卖给另一家公司、搜狐在低谷中徘徊，高科技股剧烈下跌。大家也许会问：创业这条路到底能否走通？能否创立一个成功的企业？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凭着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凭着中国人的智慧，一定可以创办一个大型的高科技公司。
    任何一个有大型国际市场的国家，比如美国和日本，都出现若干个甚至很多个大型的跨国型的公司。我们也可以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取得成功，因为我们有市场的依托，有文化的依托，有人民的依托。这次在香港财富论坛上，有一个美国人问我：“你们中国人的血液里流着资本主义的血，请问你们是否能在未来创建一个世界型的高科技企业？”我的回答是：华人创业是世界上最有潜力的民族之一，而且今天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可能创建大型的跨国型的公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有的人梦想成为CEO，有的人梦想成为大公司里面一个优秀的技术人才等等，不管梦想是什么，要真正做到、做好是不容易的。同样地，一个公司从创业到成功也是不容易的。有人说“一个公司的成功是偶然的，失败是必然的。”这话虽然极端，但也不无道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也不一定保证成功，而一旦一件事情没有做好就绝不可能成功。我不是要给大家泼冷水，我只是让大家意识到创业是不容易的。英国有一本书叫《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我想这里的“偏执狂”应该译为“神经过敏的人”，这种人整天想着有人在害他，危机感特别强，总担心自己会失败，书的作者认为只有这种人才能生存下来。如果一个人抱着我是北大的MBA，我就该怎么着的想法的话，他肯定会失败。只有时刻感到自己需要学习新的东西，只有时刻都保持一种危机感，企业才能生存下来。如果没有这种危机感和忧患意识，就最好不要去创业。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他必须会enjoy每一天，在过程中全力以赴，而不是总在想最后的结果。
    亚信的梦是成为一个世界型的企业，一个公司从创业到走向世界必须勇闯五关：
    一、创业关。万事开头难，创业更是难上加难。但是，走过创业这一关之后，反过头来看，创业也是最简单的。为什么这么说呢？熟悉硅谷文化的人都知道，在硅谷有一群“职业创业人”，他们创建一个公司，把它推向股市，然后就卖掉它，接着他们再创建一个公司，使它上市。最后又卖掉┅┅这些人就这样不断创业，不断卖公司，对他们来说创业并不难。创业最难的是要有激情。在这次香港财富论坛上，有很多人对张朝阳股票的下跌议论纷纷，而《财富》杂志主编却这么说：“也许张朝阳有许多缺点，也许他的宽带梦不一定实现，但他那种不顾一切的激情却是可敬可佩的。”是的，没有激情就不可能度过难关，理性的、逻辑化的人通常不会去创业，即使创业也很难获得成功。没有信念、激情、信心和吃苦的准备，就不应该创业。
    创业虽然艰难，但它会带给你回报。公司每一个进步都会给你带来成就感。除了激情之外，创业还必须有创新的精神。北大在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北大的文化一向是追求独立的思考、不受拘束的。抄袭别人或者因袭别人都不可能取得成功。我们有个竞争对手和我们竞争有三四年了，现在他的市场氛围已经越来越不行了。他说：我们一直在学亚信，可是如果我们只想学亚信的话，我们就不可能超过他。
    二、经营关。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市场经济的概念，赚钱是不光彩的事，我中学的时候在想怎么拿诺贝尔奖，这是我们当时的文化氛围。可是比尔·盖茨在中学的时候想什么呢？他中学的时候就在想做操作系统的事情，有一天他在一个书摊前发现一个小公司在做的软件和他想的相同，他当时觉得五雷轰顶。这是多么强烈的一种竞争观念！
    经营是创业的根本，很多公司走到下坡路主要原因就在经营上，是经营理念上的欠缺。亚信最开始想做的是ICP，我们想做时还没有Yahoo。我们当时是想把亚信与中国的information卖出去，但后来发现这个模式不行。97年底公司董事会、高级管理层中间发生了一场巨大的争论。那时，网站风行，我们为客户做了四五个网站。董事会有人说我们为客户做网站，而网站这么成功，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去经营网站呢？为什么要把如此有潜力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呢？我当时极力反对亚信经营网站，我说假如我们的员工一个晚上能做三个网站，假设中国其他的技术人员都比我们笨十倍，那么他们十天也能建成一个网站，一个金融壁垒如此低的bussiness，怎么可能赚钱呢？当然金融壁垒低的也不一定就不能赚钱，比如开饭馆，大家都可以开，金融壁垒很低，但照样有很多饭馆很赚钱。只是一个金融壁垒低的bussiness想做成功是很难的，要承担的风险很大。
    要把好经营关，就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90%的公司走不过经营这一关就be killed了，因为在经营这一关上可能走的歧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悬崖。我有一个“30、70理论”。这个理论是说如果你掌握不到应有信息量的30%，那么你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是瞎掰，跟赌博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掌握了70%的信息量时还迟迟不肯动手，等着搜集到更多的信息的话，肉已经被别抢走了。所以在经营上，快不行，慢也不行。一句话，你要觉得它是块肉的时候就应该赶紧扑上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一个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说“我之所以在超导领域获得成功，是因为我相信如果我与它一起成长，那么我成功的几率一定很大。”创业者也要和他的公司一起成长，那么成功的几率就会增大。创业者的这种成长体现在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战略上。
    三、管理关。创业到了一定阶段，管理的问题就突出来了。一个刚起步的公司，最开始最需要做的是抢客户。创业者一般都有很好的idea（现在讲concept），抢客户过程就是prove your concept的过程。过了这个阶段，管理就很重要了。当公司的股票涨到50元甚至100元，想大家凑一起吃顿饭就做个决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时的问题是怎样让一个团队为你做事情。在经营那一关里，创业者主要想的是事情本身；在管理这一关里，创业者要想的却是能否带出一支团队。
    很多公司跨不过管理这一关，原因是职业经理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实现。硅谷的公司成功率很高，这不是因为他们太容易拉到风险投资的缘故，而是因为在硅谷，这些人都是有准备的，从经理到副经理到做市场的，做财务的等等一个公司里所需要的各种人才的分工他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钱到，钱一到一个公司马上就成立了，大家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很快就能成功。风险投资者不是吝惜他的钱，而是找不到可以给钱的人：让投资者信任的、敢给他钱的人。
    四、成长关。管理到一定程度，团队也形成了，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一个业务可以做个三五年，可是问题是怎样保持成功？也就是说当基本功练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座更大的山，这座山就是成长的问题。在成长的过程中，任何一次投资的失败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一个公司的年成长率是30-50%，或者基数大一点的话，成长率有也有10-15%，要维持这个高速成长是多么不容易！
    融资商给你一亿八千万不是要你把它放到银行里去拿利息，而是要你不断的增殖，有新的利润。可是今天投资的钱不可能明天就收回这些钱，这样就有快速投资和快速拿到profit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怎样平衡？这就是成长关所要解决的最棘手的问题。
    五、全球化。当今的世界“地球村”是个必然，如果只是盯着中国市场的话，未来就不可能站稳脚跟。比如说，一个产品公司要做windows，假设大家一样聪明，花一样的时间做同等质量的东西，这样算起来，中国的公司由于劳动力廉价与美国的公司相比只有他三分之一的成本；但是如果你的市场只有他的六分之一的话，那么你的成本依然是他的一倍！因为他只要用一半的市场就可以把你的成本cover 掉了。对一个公司来说，扩展性是最重要的。一个公司要成长就必须全球化。
    我讲了这么多，可能给大家的感觉是创业太难了，要闯过这五关是多么不容易。我不是叫大家不要去做企业，我相信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有成功的一天，只要你不怕失败，每次跌倒能爬起来继续前进，这样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
    有很多人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比如经常有很多人问我：“能告诉我上大学或读MBA先学点什么就能成为职业经理？”我的回答出乎他们的意料：“先学会做人。”为什么？因为技术、知识可以学习得到，而做人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好的。一个人的道德修养、风格是需要培养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因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正因为此，我们更应该注重一个人的品格问题。现代企业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人的竞争。如果你在学校里连同宿舍的人都要骗，那我怎么相信你不会骗你的员工，我又怎么会相信你的员工会为你卖力？我怎么会相信这样的公司会有光明的前景？这么一分析，融资商是肯定不会给你投钱的。
    当你走向社会，当你要做一个职业经理，你将受到的最大挑战是怎样与人打交道。特别是北大的学生，前面我们讲北大崇尚自由的氛围有助于创新精神的培养，可是从另一方面讲，这种自由也会对你与人的交往产生负面的影响。所以大家必须学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学会用双赢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强调自己的观点，学会妥协也是职业经理的成长的一种表现。职业经理的成功与否就在于他是否能建设一支团队、凝聚一支团队，能否让一支团队为他做更大的事情。
    有人问我北大对我后来的创业有什么重要的影响。我第一次创业是在北大，获得第一笔风险投资来自丁石根校长。当时（大学三年级）我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我有很多的idea，我想办一个英语餐厅既提供同学们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也提高大家的英语水平，凡是在餐厅里就餐的人都必须说英语。我跟丁校长磨了半天，最后他很无奈的说：“算了，就放10万块钱给他们锻炼锻炼吧。”过了三五个月，因为负责餐厅的同学们学业太重餐厅停业了，我的练习就此结束了。团委谢天谢地的把我们的东西收回去了。在北大什么都敢试、什么都会去试，一个人如果有想法就可以找到很多人一起去做，我很感谢这种氛围。
    现在大家比我当时有更好的机遇和条件，我相信一定会有更优秀的人出来为中国的成功做一些事情，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们当中的某个人说：“以前有个叫丁健的在北大瞎吹，其实他讲的那点东西算什么呀。”我期待着那样一天的到来，我期待有一天我们可以在一起商量合作的事情。
    以下是现场观众的部分提问：
    1、问：请问亚信的企业文化是怎样的？
    答：这是我刚才就想讲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讲的一个问题，因为企业文化这种东西说起来总给人一种很虚的感觉。其实企业文化应该是贯穿一个企业的东西，否则没有办法把大家聚到一起。亚信在这点上是走过弯路的，去年亚信人员大调整，很大一个原因是企业文化这方面的工作做得不好，很多身处管理层的人没有身先士卒的精神，只是一味支使下面的人去做，这样即使你的意见是对的也会造成离心率。我们的企业文化是：正直诚实、激情创新以及团队精神。中国文化里有一点比较欠缺，就是因为我们长期以来反对资本主义、反对剥削，所以在企业里缺少“股东利益”的概念。其实“股东利益”是现代企业中核心的东西。外国人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你要么自己创业当老板，要么就认认真真的给别人打工，要承认“股东利益最大化”是正常的。
    2、问：您怎样理解美国精神和美国梦？
    答：这个问题不好说也很容易说。美国梦相信一种成功，相信任何人只要自己愿意奋斗就会达到一定程度的成功，这种成功可能是财富，也可能是自由，还可能是其他东西。在美国每一个人都有成功的机会，
    并且国家在制度上尽量保证大家在追求成功时公平，真正地让每个人的创造力发挥出来。
    3、问：您回国创业之后有没有受到官僚主义的困扰？
    答：其实官僚主义哪里都有，现在大家讲中国的官僚主义往往有些过激。官僚主义是不按制度就不给你办，可是中国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制度可以执行。我想办就给办，不想办就不给办，这比官僚主义更可怕。我在香港参加财富论坛时，也有外国记者问我：现在和五年前对政府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我的回答是五年前政府来敲我的门，我可能会担心：我又犯什么错了？现在政府来敲我的门，我就不会有这种担心，因为他们可能是问我：“What can I do for you ？”现在的中国政府是想为企业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做些什么。政府正在朝健康的方向发展。其实政府不是空洞的，政府也是人，它就是我们的师兄师姐这些人，以后就是你们在座的这些人，随着环境的变化和素质的提高，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它会变得更好。
    4、问：职业经理人需要具备哪些素质？
    答：首先，做一个职业经理和做普通人一样，需要具备起码的做人的道德品格。中国有句古话说“以德服人”，作为职业经理仅有专业素质和能力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学习的能力、自学的能力。人的知识不光是已经获得的知识，还包括对知识的了解。在国外有这样一种说法：“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是个大黑洞；“你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是个小黑洞。先要从大黑洞移到小黑洞，这就需要学习。
    5、问：亚信犯过什么错误或险些犯什么错误？
    答：亚信犯的错误不计其数，但运气不错，这些错误都不是致命的，所以我们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亚信曾经犯的一个最大错误是我们在中国运作两年之后，我们居然搞不清楚自己赚了多少钱，我们总觉得每个项目都做得不错，都能赚钱，但是银行里的钱却不见上升，甚至险些发不出工资。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很好的CFO之后，这种状况才得到改变。我们的CFO有很好的经营理念，懂得管理还有很强的责任心，亚信真的很感谢他，很需要他。
    丁健先生简介：
    1983年考取北京大学化学系；1988年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机分校留学；1994年和田溯宁先生在美国德州创建了当时德州的第一家 Internet公司—美国亚信公司；1995年初与亚信另几位主创人员回国，成立了亚信科技（中国）有限公司。2000年10月亚信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全球最优秀300家小型企业”之一；《福布斯》2000年度中国内地前50位富豪丁健排名第十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