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杰：2019年中国宏观经济走势分析

    
    
    很高兴今天下午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就2019年中国宏观经济和大家做一点分享。
    对2019年的预计，去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有一个预判，提了一句话：稳中有变，变中有忧。担忧什么？一是国内经济下滑压力很大，二是国际经济复杂多变。所以2019年确定的主题就是以稳为主，提了六个稳。第一是稳就业，第二是稳金融，第三是稳外贸，第四是稳外资，第五是稳投资，第六是稳预期。最近中央对第一季度的数据做了一次分析，强调稳增长，防风险，调结构，促改革，保民生，深化开放，再次提到原来经常提的六个要点。根据去年年底的经济会议和今年一季度经济数据的分析，我对2019年未来9个月做一点相关的讨论，大致有个以下几个方面。
    一、稳增长
    怎么稳增长？从短期政策来看，估计2019年稳增长主要做两件事：
    稳增长的第一个短期对策：实行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
    因为财政政策短期内对稳增长有很强的作用，所以2019年选择了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包括两个要点：
    要点一：减税费
    首先是减税，其次是费。税怎么减？今年重点减增值税。去年年底讨论今年减增值税的时候，学术界曾经建议，把现在三个档次的增值税压缩为两个档次，最后确定的方案，是仍然维持三个档次来实现减税，但提了四个要点。第一个要点，把制造业的增值税从16%降到13%；第二个要点，把建筑业交通运输业的增值税从10%降到9%；第三个要点，服务业的税仍然维持6%不动，但是可以增加抵扣；第四个要点，小微企业提高增值税的起征点，从月营业额3万提高到10万征收。我们开启了减税的通道，明年继续减税。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改革决定，我国企业税制要从间接税为主走向直接税为主，用三五年时间，中国转向以直接税为主、以所得税为主，赚了钱再交税。第一季度经济回暖的原因就是减税的预期表现出来了，人们的预期变了，经济好了。
    另外一个是减费，费分两种，一是保障性的费，二是生产性的费。保障性的费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三险一金，有的叫五险一金。保障性费用里面最高是养老保险金，占的比例非常高，所以这次降低保障性费用的重点是减少养老保险金的缴纳，通过两个方面减少：降低费率；降低起征点。另外一种是生产性的费，四个：电费、通讯费、土地使用费、交通运输费。这四个已经确定下来，电费减10%，通讯费减20%，土地使用费权利在地方政府手里，要求今年地方政府只减不增，交通运输费提出来两年内撤销所有省际之间的收费站。
    保障性费用和生产性费用加起来差不多减费7000亿左右，减税1.5万亿，这加起来减税费2.2万亿左右。这对于减少企业的压力、增强企业活力有意义。积极财政的第一个做法减税费，对于稳增长有全面的意义，尤其是因税费偏高、处于亏损边缘类的企业可以很快转向盈利。
    要点二：增加政府投资
    通过投资来刺激经济，来稳增长。今年准备增加政府公共产品投资，渠道主要是三个：基础设施、民生、技术创新。1.基础设施。今年新增加2.6万亿的基础设施投资。其中高铁8000亿，机场、水利、公路加起来1.8万亿。。2.今年民生准备增加5000亿投资，常见病的报销可以提高到50%。3.技术创新投资接近1万亿。这三项公共产品加起来今年新增产品投资4万多亿，这4万多亿的投资对刺激经济、对稳增长有很强的作用。
    稳增长的第二个短期对策：启动消费市场
    我们要启动的消费市场分六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吃和穿
    吃穿市场要启动起来，要吃的健康、穿的时尚。第一季度消费者吃穿市场增长20%，当然有春节的原因，估计还会持续增长。
    第二个层次——家具与家居
    这个市场空间比较大。据统计，中国还有5亿人没有坐过马桶，厨卫市场有很强的提升空间，今年第一季度家具与家居对消费者的贡献增长15%左右。
    第三个层次——家电
    家电今年强调数字化与小型化，这个对于消费市场启动有意义，我估计你们家里的电视都得换了。因为我们走向数字化了，家电市场今年对于消费市场还有很大的贡献。
    第四个层次——汽车
    今年汽车市场一是启动农村市场；二是启动大中城市新能源汽车市场，让汽车产业能够有所上升。汽车零部件30万个以上，涉及到重多的工业门类，一旦启动，对于我们整个增长很有意义。
    第五个层次——住房
    住房市场启动指的是启动刚性需求，不是投资性、投机性需求。今年住房市场对我们来讲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个现象是全国房价都处于高位运行阶段，这个现象已经形成；第二个现象我们预感到住房的供求关系似乎发生变化，住房供给超过刚性需求的现象隐隐约约已经出现。这个启动我们是两难选择，既要启动又要防范风险。
    第六个层次——消费服务
    消费服务是消费市场的一个重要内容，怎么启动消费服务？政府报告把消费服务分了五个要点：
    消费服务要点一：家政服务
    家政服务仍然是很重要的消费服务内容，还有很大的需求。中国私人房产1998年全年正式启动，差不多20年，很多房子需要维修，水管、电线。这种家政消费服务逐渐会演变成很大的一个产业，这对于增长有意义。
    消费服务要点二：养老服务
    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养老服务是大问题，很多地方没有办法家庭养老，必须走向服务业才行。养老服务业中国未来的需求巨大，非常值得我们研究。这次我们对于养老从税收各方面都给予优惠，今年对于消费服务业有很大的支持，因为需求很大。
    消费服务要点三：文化与娱乐
    文化娱乐的消费需求现在很旺盛。人的享受分两种，一个是物质享受，一个是精神享受。物质享受到一定的时候就没有弹性，更多的消费是精神方面的。不要小看这类投资，这类投资很有意义，一部电影卖几十个亿，一部连续剧卖十几个亿都正常，这种所谓的消费服务有很大的需要量。
    消费服务要点四：旅游与休闲
    休闲是一个很重要的消费服务的范畴，今年“五一”放了四天假，机票涨了150%。旅游和休闲未来在中国有很大的市场，不可小看，我们这方面还要想办法，这是消费的第四个要点。
    消费服务要点五：健康
    健康的需求是重要的消费服务内容，人们对健康越来越关注，不仅要活的长，而且要健康的活着。对于健康的需求，像抗衰老之类、各类有利于健康的，这种服务发展都非常迅速，健康是重要的要点。
    二、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金融供给侧改革干什么？我估计今年要做6件事。
    第一件事：调整去杠杆政策
    2018年年初，我们启动去杠杆政策，把宏观负债率降下来。政策选择没有错，去年去杠杆，一是力度太大，想用一年就解决问题，导致企业资金紧张。一开始国有企业债务违约，然后民营企业债务违约，接着上市公司违约，搞的资金都很紧张，债务违约，资金链断裂。二是操作上搞了一刀切，杠杆率高和不高都要去杠杆，导致企业资金紧张，经营困难。今年准备调整这个政策，一是控制好去杠杆的力度，不再像去年那样力度太大，逐渐实现去杠杆。二是结构性去杠杆，不搞一刀切了，谁杠杆率高就去谁的杠杆。这个调整会使今年资金紧张情况大大缓解，不会出现去年这么大的债务违约，保证整个经济运行的状态。
    第二件事：调整货币政策
    货币政策今年做一些调整，怎么调整？提了三个要点：
    第一个要点：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对于稳健的货币政策，提了一个具体的指标，M2的增长速度大致上等于名义GDP的增长速度。什么叫名义GDP呢？GDP的增长速度加上通胀率。这两个数量要大致相当才能叫稳健的货币政策。M2是我们讲的货币供应量，指货币发行的速度，就是现金+活期存款+准货币。这实际告诉大家中央这次真把货币发行控制住了，不再搞大水漫灌。我们过去20年靠货币发行刺激经济，今年真变了。央行报告明显4月份要收紧，如果再不收紧就不是稳健的货币政策，所以这个数据很重要。这是货币调整的第一个要点。
    第二个要点：保证流动性充足
    降准降息，保证流动充足，就是要保证经济发展对于货币的需要。这个要点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讲的很清楚，今年还会降准降息。这里我想提醒大家的是，虽然今年还会降，但是估计空间没有2018年那么大。最近我去调研，有企业讲银行贷款利率还是偏高。银行贷款利率有两个影响因素，一个是无风险贷款利率，就是随时可以给你还钱的，这种利率可以低，因为他根本没有风险。第二种叫风险溢价。什么叫风险溢价？贷款利率太高，导致银行不得不提高贷款利率，银行也是市场主体，它不能亏，这个贷款利率没法降，因为它的风险溢价太高，对于风险溢价太高的企业和行业今年降利率不可能，很难实现降息。无风险利率今年会降。今年有降息的空间，但不是所有企业所有行业全部降息，
        
    
    
    有选择性，不会是所有产业和所有行业都能实现，这是货币政策调整的第二个要点。
    第三个要点：保证货币政策传导机制顺畅
    现在主要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不顺畅，今年我估计一个重要的改革内容是改革传导机制，保证小微企业的资金供给、民营企业供给、实体供给，都会做重大调整，陆续出台相关的政策，这是货币政策的第三个要点。
    第三件事：稳定汇率
    汇率今年必须稳定，因为汇率不稳定整个金融也稳定不了，本币就稳定不了，今年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重点之一就是稳定汇率。今年我们稳定汇率整个思路是通过影响外汇的供求关系来影响汇率，这是我们要坚持的思路。外汇的供求关系怎么影响汇率？在中国影响外汇供求关系的主要有四个因素：
    因素一：企业的海外并购
    企业的海外并购要消耗外汇，要增加外汇需求，并购多外汇需求就多，并购少需求就少。如果外汇供给不动，增加企业海外并购，可能会让人民币贬值。今年对企业并购将做严格界定，技术类海外并购继续支持，非技术类的海外并购全面禁止。因为这是影响外汇供求关系重要的因素，它会影响到我们对外汇的稳定，对汇率的稳定。
    因素二：个人海外投资
    个人海外投资要增加所谓的外汇需求，会影响到外汇的供求关系。所以我们现在对于个人海外投资2019年是收紧状态。今年三项个人海外投资全面禁止，一是不动产投资，海外买房子今年全面禁止。第二是海外证券投资，炒美股，今年全面禁止。三是海外买所谓投资类保险，今年全面禁止了。三项投资今年全面禁止，原因就是他要通过外汇的供求关系来稳外汇，这是影响外汇供求关系的第二个因素。
    因素三：“一带一路”投资
    “一带一路”投资是消耗外汇储备，增加外汇需求，所以今年“一带一路”投资主要用人民币投资，不再动用外汇储备投资了，因为我们是投资主导方，有权选择用什么货币投资。用人民币投资，一是可以稳定外汇，二是可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三是拉动国内原材料供给市场。
    因素四：外汇储备
    外汇储备等于外汇供给，外汇储备的变动影响外汇供求的关系，影响外汇储备有两个因素：一是贸易项目，就是产品的流进流出，引发了外汇的流进流出。一般来讲贸易项目顺差越大，留往中国的外汇越多，我们外汇储备就越多，顺差收紧标志着外汇的供给减少，外汇储备减少。另外一个通道是资本项目，外资的流进流出，引发了外汇流进流出叫资本项目。资本项目顺差越大，说明外汇储备越大。资本项目顺差越小，说明外汇供给越少。
    我们国家贸易项目连续在收紧，所以这个通道进入中国外汇在减少，影响了外汇储备，影响外汇的供求关系。但是资本项目我们还有空间，因为现在世界上对于中国的增长还是基本看好，所以今年我们通过了外商投资法，吸引大量外资进入中国、外汇进入中国，外商投资从审批制变成负面清单制，过去外资进入中国从商务部层层批，现在不用批，工商部门登记就可以成立公司。
    第四件事，稳股市
    今年稳股市是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内容。怎么稳股市，有四条办法：
    第一，提高上市公司的质量，完善上市公司治理，加快退市制度的推进。现在中国股市不稳的原因是投资者对于股市不信任，丧失信心，上市公司质量太差，长期不分红，治理乱套，搞利益输送，人们已经不信任资本市场。要提高人们的信任感就想办法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完善公司治理，这是稳股市要做的第一条。
    第二，减少行政干预。证券监管部门不要再过多搞行政干预，只做好一件事就行了，就是信息的公开、透明、及时。
    第三，推动中长资金进入股市。保险资金入市，社保资金入市，企业年金入市。我们股市不是缺钱，是缺中长期资金，股市稳定，要推动中长资金入市才行。
    第四，深化资本市场改革。现在有一个重要的提法，要加大完善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上市制度，就是科创板注册制，不用审批了，主要公布信息，以信息公布公开为核心的注册制要加快推进。
    第五件事，稳定金融秩序
    金融秩序不稳定，秩序一旦乱套就要出问题，去年金融秩序出问题主要是两种新技术进入金融领域。一是互联网技术，互联网技术进入金融之后可以推动金融的方便化和高效化，便利化，这是它的特征。但是互联网技术没有改变金融的本质，金融的本质就是防范风险。我们出了一个问题，提了互联网+金融，出了一大堆互联网金融公司，他们在互联网这个平台进行自我勾兑，把自己变成信用中心，但是他们既没有牌照也不接受监管，人才培养、制度设计和风险防范都不行，钱拿出去都拿不回来，所以99%暴雷。我们估算了一下，去年这个事使我们民间资本损失四千多亿。
    另外一个引起金融秩序混乱的原因是区块链技术。有一个数字货币平台比特币，很多人投资这方面。这事情一产生我就怀疑，你们知道金本位消失之后，货币是国家主权概念，是国家主权范畴，每个国家都有中央银行，货币发行的银行，只有主权国家才能发货币，你区块链技术搞成个人发货币，是违法的。区块链技术导致我们民间资本又损失4000亿。
    今年我估计这个秩序大致上稳定下来了，去年费了很大劲校正不过来，所以今年一定要保证金融秩序的稳定，这是核心问题，不能混乱。这是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第五件事，稳定金融秩序一定要做好。
    第六件事：改革金融体制
    涉及三个问题，一是金融机构，二是金融业务，三是金融监管，这三个问题构成金融体制。现在我们金融体制不尽合理。金融机构很有意思的是，现在有两个太少。一个是中长期信用机构太少，我们只有商业银行没有综合银行，很多需要中长期投资，像技术创新，需要较长时间，而不是几个月。另外，我们没有为小微企业服务的金融机构，社区银行，非常小额的机构没有，我们只有大银行，没有社区银行，没有普惠金融机构。我估计今年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一个重要的内容是金融体制的变革，金融机构、金融业务、金融监管体制上都会有一些变革。
    三、结构调整
    这次中央再次强调要推动结构调整。中国经济目前处于重要的转型时期，重要的转型时期就是结构调整。怎么调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大量社会资金吸引到对我们未来二三十年经济增长有巨大贡献的产业上来，这是结构调整的核心。
    关于未来二三十年内对中国有巨大贡献的产业，大致上确定了两个大的发展的产业。一个是战略性新兴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包括八个要点：一是新能源；二是新材料；三是生命生物工程；四是信息技术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五是节能环保；六是新能源汽车；七是人工智能；八是高端装备制造。这八个要点一旦启动起来，未来给中国每年GDP容量在50万亿以上。另一个是现代制造业。定了六个重点。第一个是航天器制造与航空器制造；第二个是高铁装备制造；第三个现代制造业的重点是数控机床；第四个是核电装备制造；第五个是特高压输变电装备制造；第六个是现代船舶制造与海洋装备制造。据测算，这6个重点一旦发展起来，将给我们每年GDP带来总量40万亿以上增量。这两个产业加起来大概就有90万亿。
    战略性新兴产业和现代制造业，这两个产业背后技术创新很重要，我们短板恰恰就是技术，所以下一步我们把技术创新放在极其重要的地位来讨论问题。关于技术创新三件事，一是资金，要有钱。下一步我们开科创板，就是要把融资通道打通。二是物理基础，技术创新物理基础是现代化的实验室，没有现代化的实验室谁也没有办法搞技术创新，中国将加速建立现代化实验室。三是人才，技术创新没有人不行。所以技术创新对于资金、物质基础、人才基础做了各种调整，这次结构调整带动了很多变革。
    四、关于开放问题
    就是要更高层次的开放，开放是今年宏观上做的重要事情。怎么开放？我估计今年开放要做三件事。
    第一，处理好中美关系。关于处理好中美关系，应该坚持三条原则，一是在保证中国经济的核心利益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做一点妥协。第二个原则是通过中美贸易战推动国内改革。第三个原则是不和美国打冷战。这三个原则中国会坚守。
    第二，全方位开放市场。今年中国准备全方位开放市场，让中国成为市场大国。我们最近提法有点变化，过去叫制造业大国，现在加了一句话，要成为市场大国，要开放三个市场。一是开放物质产品市场；二是开放服务业市场；三是投资市场全方位开放。
    第三，经营好“一带一路”战略。今年提出来经营好“一带一路”，经营好就是政府要做三件事。一是要建立金融体系，为“一带一路”搞金融服务。因为产品要出去，企业要出去，要金融服务，金融服务要搞好，所以围绕亚投行组建一系列金融公司。二是基础设施必须建好。“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很重要。三是法律服务。组建“一带一路”法院，构建国际性的律师队伍。因为未来出现纠纷要打官司，法律服务得跟上。国家今年一定会把这三件事慢慢做好，推动大量中小企业走向“一带一路”。
    我们关于2019年宏观经济，讨论这四个问题，这四个是大家今年陆续遇到的问题。我们这种学习是信息和思维的交流，不是知识和结论的交流，所以你们听完之后接受是进步，不接受也是进步，只要引发思考就行了。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