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企业跨代资源整合与组合创业

    1 理论与假设
    1.1 家族企业组合创业
    组合创业(portfolio entrepreneurship)是指创业者同时创立或拥有多项业务[13]。尽管这种现象被认为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经济特征”[5]，但直到上世纪90年代该现象才受到重视。在此之前，创业文献主要以企业为分析单位，这种单一的视角忽视了创业者、创业家族与企业之间的联系，并造成组合创业的“隐形”[5]。当创业研究的分析单位逐渐从企业转向创业者和创业家族时，组合创业现象才进入创业学者的视野。
    以家族为分析单位研究家族企业的组合创业现象，对创业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一，加深了研究者对家族企业创业、退出等战略行为的理解。以企业为分析单位时，家族企业退出原有业务(卖掉企业)就意味着家族企业的失败。然而以家族作为分析单位时，撤资或关闭部分业务则可以看做是家族企业的一种战略退出[14]。家族可以出售现有业务回收资源，并将其重新投入到新的商业机会中，从而实现家庭财富的增长。二，有利于分析家族因素在公司创业过程中的作用，家族动力会驱使家族企业采用组合创业的策略。为了给后代提供工作机会，或是为了协调多子女继承家业，家族企业都有可能选择拓展现有业务，以满足家族成员当前或未来的创业期望[5]。家族独特资源也可以帮助家族企业进行组合创业。比如，有关中小企业的研究发现，家族成员通常会在创业初期为家族企业提供免费的劳动力，这能使小企业在创业初期获得重要的竞争优势[8]。而家族声誉、家族成员的知识、人脉也被认为可以在家族企业组合创业的过程中持续产生积极作用[11]。
    有关家族企业组合创业的研究不仅可以加深人们对家族涉入情境下公司创业过程的理解，也可以深化和拓展现有的家族企业研究。已有代际传承文献认为，家族企业跨代成长的关键在于家族内部权力和职位的成功传承。这使得家族企业文献较多关注价值传递的问题，即如何使家族二代成功继承家族一代的独特资源和知识，如默会知识和社会资本等[9]。而事实上，家族企业的跨代成长不仅在于权力与职位的成功更替[15]，更关键的还在于家族二代是不是能够继承上一代的创业精神，打破现有家族企业内部、外部制度的约束，利用新的知识与能力，推行新的战略举措，实现创业精神的传承[1]。重视代际传承中创业精神的传递，有助于从价值创造的角度分析传承过程，关注家族二代的新资源，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对家族权力交接的继任研究。
    1.2 跨代资源差异与家族企业组合创业
    在中国30年来的改革开放进程中，企业家的特质和社会环境都发生了大的变化。处于转型经济背景下的中国第一代家族企业家，大部分依靠强烈的创业精神和开拓意识以及自身丰富的实践经验，成为市场竞争的成功创业者。但这批创业者大部分缺乏良好的教育背景，在很多情况下，对企业的决策不注重科学分析，往往基于个人的经验与偏好。他们的成功主要归功于其对市场机会的敏捷性和优秀的人际互动能力，而缺少通过掌握新知识、理解从而形成创新，进而带来经营的成功。而家族二代大多生于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快速发展时期，受到父母及家族创业的影响，从小就耳濡目染地进入到了企业运作的领域。他们的企业家精神和对创业的态度，很大程度受到父母所传承给他们的知识的影响。但同时，作为具有比父辈更好的教育经历的人群，他们具有更为专业化的行业知识和现代管理理念。
    不论是家族一代还是二代都会在其成长过程中积累和发展其知识资源和管理技能。就每一代积累的知识和管理技能来看，它们都是为当期的产业或业务发展服务的，具有当期创业价值挖掘的意义。同时，随着产业的发展，这些资源会形成刚性或惰性，在产业变革中，会制约其进一步提升和发展。这两种力量相互作用，给出了每一代创业者可能的创业成长边界。而下一代的资源和管理技能尽管受到上一代计划性的培养，但并非完全受到上一代的控制，其知识体系、价值观、接触的社会网络等基本上是自发形成的，并由此造成二代与一代异质性的知识资源和价值观差异。从这里可以看出，家族企业的异质性资源不仅表现为一般性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耐力资本等家族独特资源，更为重要的是其资源结构，在跨代传承过程中表现为代际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差异性。由此，既可能带来传承中的价值观和经营理念的冲突，同时，也因为这一资源的多样性，而为跨代组合创业提供了资源基础和动力。
    1.2.1 跨代知识资源差异与家族企业组合创业
    从资源观的视角看，家族二代进入企业高层意味着企业决策层的资源得到了二代自身知识资源的更新和补充。而二代知识资源与家族原有知识的异质性程度决定了家族企业在二代进入后的资源结构。由于企业一般为家族一代所创，本文便以一代创业者的知识资源来衡量家族企业的原有知识。若家族一代知识资源与二代的同质性较大，那么在二代进入后，家族企业的知识资源缺乏多样性，呈现出代际间较为单一的资源结构。相反，如果二代拥有与家族一代相比异质性较大的知识资源，那么在二代进入企业后，企业的资源结构会表现出较高的多样性和互补性。
    企业的资源结构深刻影响着企业的探索(exploration)与开发(exploitation)活动[16]。开发型活动是指组织把知识复制应用于现有领域的经营活动，通过对知识的提炼和传统惯例的传承来建构组织的可靠性和稳定性。开发型活动建立于企业原有核心资源上，是对现有业务的进一步巩固与扩张，对企业资源结构的多样性要求较低。而探索型活动则涉及搜索新的组织实践，以及发现新技术、新事业、新流程和新的生产方式等活动[17]，这脱离了企业原有的运营路径，要求企业必须获取异质/互补型资源。多样性的资源结构为企业的创新、创业等探索型活动提供了基础[18]。在传承过程中，拥有异质性知识资源的家族二代的进入可以更新原有的家族企业资源结构，增加家族企业知识的多样性，为家族企业的创业活动提供资源基础，进而促使家族企业更愿意采用组合创业的策略。综上，本文提出假设。
    假设1 跨代知识资源异质性差异越大，家族企业越倾向于进行组合创业。
    1.2.2 跨代价值观差异与家族企业组合创业
    异质的价值观意味着两代人可能拥有不同的管理理念。二代普遍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二代在海外学习并获得学位，海外留学经历使他们的认知和价值观更接近西方市场经济的价值理念。而一代创业者大多缺乏良好的教育背景，他们大多依靠强烈的创业精神和开拓意识以及自身丰富的实践经历和经验，成为市场竞争的成功创业者。如今，家族二代不期望依靠陷入人际关系的社会交换而获取资源，也不希望通过更多的辛苦来赚钱，一代创业者的管理策略因此可能会被二代放弃。由此可见，家族跨代的价值观差异可能导致两代人拥有不相容的管理理念。本文将管理理念看做是企业的一种战略资源，而家族两代人异质的管理理念与异质的知识资源对创业的作用机制大不相同。异质的知识资源为组合创业提供了必要的资源基础，提高了企业的创业能力；而管理理念的差异会引起家族两代企业家之间的冲突，从而成为二代组合创业的动因。
    近年来，有关创业动机的研究突破了静态的内容导向(content-oriented)的思路，转而关注个体成为创业者的过程机制，注重过程导向(process-oriented)的动态研究思路[19，20]，该思路更重视新创企业的生成和退出机制。外部环境对个体的负面影响是触发创业的重要因素之一，有关离职创业者的研究也表明，创业者对先前企业战略决策和管理理念的不认同及由此产生的负面情绪是其选择创业的一个重要动因[21，22]。该观点在家族企业的相关文献中也得到了支持[23]，实际上，家族成员之间的冲突除了会造成破坏性的结果，也能够激发企业的创新与改变。家族两代人的成长环境有着较大的变化，由此产生的价值观差异会使两代人的企业经营决策难以达成共识，尤其是关于新业务拓展的战略。由于家族一代作为创立者对企业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家族二代的想法和建议往往难以实施，此时，二代为了追求决策独立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会选择组合创业的战略，就是一个逻辑的行动结果。
    此外，有关高管团队冲突与战略导向的研究也表明，高管团队人口特征差异越大，企业的创业倾向越高[24]。基于高阶理论和冲突理论，拥有不同价值观的高管间会频繁地引发有关企业前进方向和新业务内容的建设性讨论和新的想法，这被称为任务冲突。有研究表明，任务冲突往往能促进更多的创新行为，提高企业的创业倾向，也会降低战略决策中的路径依赖性，而走出刚性意义的能力陷阱[25]。
    基于以上理论逻辑和企业实践事实，本文提出假设。
    假设2 跨代价值观差异越大，家族企业越倾向于进行组合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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