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学理中国】全球主要国家和地区数字文化战略考量

    2022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意见》，部署我国文化大数据的发展战略，进一步推动实施国家文化大数据体系建设。国家数字文化体系建设成为各级政府、文化单位以及研究机构和院校关注的热点问题。
    文化发展与文化强国建设的“数字转型”是推动我国中华文化全景呈现的时代表达，亦是全球各国文化政策的题中之义。如何构建开放共享、平等包容、互联互通、深度挖掘的数字文化体系，成为近期各国文化政策的焦点问题。
    一、英国：激发数字时代文化创意活力

    2016年，英国文化、媒体和体育部发布《文化白皮书》（《The Culture White Paper》），提出关于全面开展“数字文化项目”（Digital Cultural Project）建设的规划。2018年，英国在国家数字发展的整体布局下，出台“文化即数字”（Culture is Digital）战略，旨在利用数字技术吸引文化受众，提高文化组织技能与数字能力，在文化领域提高数字技能、数字参与和释放数据的力量。主要措施包括：构建文化数字基础设施、促进创新、加强合作与伙伴关系。
    战略执行以来，英国数字与文化领域取得诸多成果。例如，在收集、使用和共享受众数据方面，鼓励文化发展基金的申请人将数字参与纳入其战略中；数字技能提升方面，英格兰艺术委员会，数字、文化、媒体与体育部（(DCMS)），以及国家彩票遗产基金纷纷投入大量资金支持建设数字工具和基础设施，设计了新的数字文化代码（Digital Culture Code）和数字成熟度指数（Digital Maturity Index），用于评估艺术、文化和遗产部门在使用数字技术方面的成熟程度，激励整个文化行业的数字发展；在线遗产馆藏与文化体验创新方面，英国国家档案馆启动了在线馆藏工作组（Online Collections Taskforce），推出数字化馆藏在线资源。皇家歌剧院推出了“观众实验室”（Audience Labs）项目，与数字技术和学术部门合作，探索未来数字空间中的沉浸式编舞、体验现场表演等内容。国家美术馆则创建“创新实验室”（Innovation Lab），充分利用先进数字技术来增强游客沉浸式体验，提升游客参与度。
    2022年6月，在伦敦科技周上，英国政府推出了新版《英国数字战略》（《UK Digital Strategy》2022版）（以下简称《战略》）。该战略反映了英国政府建设更具包容性、竞争力和创新性的数字经济的愿景。《战略》重点关注六个领域：数字基础、创意与知识产权、数字技能和人才、增加数字融资、传播繁荣与升级、提升英国的世界地位。对于文化领域，《战略》指出，创意和创新是英国创意产业的核心，强调通过保留IP、税收减免等方式，鼓励英国的文化内容创作者与数字平台建立联系，促进文化电影、节目等产业的开发。与此同时，该战略十分重视对公民数字技能的培训与提升，提出通过拓展数字教育渠道、培育数字技能、现有劳动力再培训等方式保障公民数字权利，促进数字包容，并将公共图书馆视作提供公众数字技能支持的重要途径。
    此外，英国文化部门起源于1992年创建的“国家遗产部”；1997年，更名为“文化、媒体和体育部”。2017年，文化、媒体和体育部时任大臣凯伦·布拉德利（Karen Bradley）指出，近年来，文化、媒体和体育部近一半的政策和工作涵盖了数字领域的内容，如数据保护、互联网安全、网络技能、部门传媒和创意产业等。因此，为体现部门职权范围的演变，文化、媒体和体育部进一步更名为“数字、文化、媒体与体育部”。
    二、德国：创建线上线下文化与数字的协同发展

    2021年7月，德国文化与媒体国务部发布《数字变革中的文化：联邦政府对传播、理解和沟通的认识》（《Kulturen im digitalen Wandel Perspektiven des Bundes für Vermittlung, Verst?ndigung und Vernetzung》）。该报告从“理解、可靠、利用、资产、传播、沟通”等六个方面展开，提出文化部门应从艺术家、组织、机构以及文化公司的角度出发，充分理解数字化与文化活动的关系，搭建数字与文化的创造性共存；同时，提出建立技术标准、开发平台等开展联合行动的建议。此外，报告特别强调了文化数字化转型的基本价值观要求，即“警惕算法和人工智能带来的歧视与偏见”，避免陷于数字文化“茧房”，损害文化多样性。该报告还充分支持文化数据的开放，强调打破文化机构与部门之间的壁垒，增进合作、互惠互利也被视为数字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
    新冠肺炎疫情的出现，引发了德国政府对文化机构数字改革、推广数字文化产品重要性的再思考。一方面，文化机构关闭、居家办公等防疫措施使得公众文化生活受到极大限制，数字技术则提供了公共文化服务的新方案，让更广泛的人群有机会接触、传播和交流文化，提高了文化参与的民主性、多样性。新冠肺炎疫情的出现，也倒逼德国政府加快拓展数字教育方式，推进图书馆和档案馆等文化机构馆藏数字化，搭建艺术品销售线上平台，完善文化机构门户网站，提供书籍数字化销售渠道。这在一定程度上，迫使整个文化领域释放建设性、创新性能量，促进文化数字化改革的迅速发展。
    另一方面，城市的封锁（Lockdown）也促使政府意识到：社会对物理上“接近”的依赖性，显示屏上的体验不能取代社群体验；文化领域需要一种创造性的共存，数字化产品同样有利于保持与公众的联系。
    实现“线上与线下”“文化与数字”协同发展的基础是“合作”。因此，德国图书馆部门提出应建立“文化资产数字化联盟”，整合从联邦到州市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剧院等文化机构的数字资源，提升文化部门工作者的数字能力，充分实现文化机构数字时代的公众教育使命。
    三、法国：打造多个数字文化资源整合平台

    2013年，法国在《公共文化数据的开放与共享的路线图》中明确将“开放数据”视为“通过数字技术实现文化部门变革的动力”，并且在尊重文化与艺术权利的前提下，通过了首个“开放文化数据”的路线图。2014年颁布《文化元数据与互联网3.0转型路线图》，持续加强文化领域“开放数据”进程；2017年，《文化部门公共数字信息开放与利用指南》的出台，进一步加快了法国文化部门的数字化进程，推动了文化内容的再利用。
    2021年9月，为响应法国大数据建设，文化部发布《文化数据与内容路线图》，旨在提升法国文化部文化传播与获取的能力，促进公共文化服务更为便利的获取，并且使因新冠肺炎疫情而被削弱的文化经济机构，通过数据获得恢复与发展的机会。该政策聚焦于：加快公共数据、算法及源代码的开放；提升开放数据的质量，增加其被再利用的方式；促进文化部及文化系统，不仅将数据用作信息手段，并且将其作为管理、创新以及经济发展的手段。
    此外，法国文化部提议并设立“法国文化遗产开放平台”（POP，la plateforme ouverte du patrimoine），面向公众开放并提供法国文化遗产相关的支持服务。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由于“大封锁”导致众多文化场馆关闭，公众失去文化活动的机会。法国文化部及时启动“文化在身边”（Culture Chez Nous）平台，整合法国500多个文化机构和组织的1000多项数字资源，免费向公众提供，每月更新一次。内容包括：数字展览、电影、视频、课程、游戏及研讨会等。上述平台均整合进入法国文化数据平台“data.culture.gouv.fr”。通过这个门户网站，将用户和数据生产者聚集在一个“开放数据文化生态系统”周围，并积极推动公民参与提高开放数据的质量，以便以地图、图表或应用程序等方式对文化开放数据重复利用。
    四、欧盟：强化数字时代欧洲共同价值观

    2018年5月，欧盟委员会发布《新的欧洲文化议程》（A New European Agenda for Culture），“数字文化”（Digital Culture）的建设赫然在列。议程指出，数字文化战略以“数字手段允许更广泛、更民主地获取文化，帮助克服地理和语言边界，存储和提供大量数据”为前提，并将“欧盟数字图书馆：文化遗产数字化转型推动者”（Europeana：Cultural heritag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enabler）、“文化遗址数字化中心”（Digitization centres for monuments and sites）、“数字创意与创新中心”（Digital Creative & Innovation Hubs）等项目作为数字文化改革的主要举措，全面推动欧洲文化数字化建设进程。
    2021年3月，欧盟委员会发布《2030数字指南针：欧洲数字十年之路》（《Europe’s Digital Decade: digital targets for 2030》），战略强调以欧洲价值观为基础的数字化转型欧洲方式，提出实现欧洲数字化的四大基本点是“培养数字专业高级人才”“建设可持续的数字基础设施”“促进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公共服务数字化转型”。报告强调了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后数字化在全球经济、文化、社会中的作用，以及数字技术对人们工作、学习、娱乐、社交到文化等领域的重要性，提出了推行数字政策、建设数字未来的必要性。基于此政策，同年11月，欧盟委员会通过《关于欧洲文化遗产的共同数据空间的建议》，阐述了快速发展的数字技术为文化遗产机构等提供了新的机遇和更为有效的工具，鉴于文化遗产是建立欧洲共同价值观、促进欧洲经济增长和促进文化创新的重要因素，成员国和文化遗产机构应利用先进的数字技术来促进文化遗产的数字化、在线访问及长期保存，充分利用及建设欧盟数字图书馆（Europeana）。
    2022年1月，欧盟委员会向欧洲议会提出了一项关于以人为本的数字化转型的数字权利和原则的宣言——《欧洲数字权利和数字原则宣言》（European Declaration on Digital Rights and Principles），宣称欧盟数字化转型的愿景是以人为中心，强调团结和包容，选择自由，参与数字公共空间，安全、保障和赋权，以及可持续性。在文化领域，宣言提出欧盟数字化转型应让“每个人都有接受教育、培训和终身学习的权利，并且能够获得所有基本和高级的数字技能”，为数字空间中的公民权利，即公民的数字权利，提供参考框架。
    五、结语

    数字技术逐渐为全球文化发展添加新的“发动机”，文化强国的竞争俨然进入数字赛道。各国政府在促进文化数据开放、打破数字标准壁垒、推动文化数据再利用方面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国数字时代文化强国的建设，既应从本土出发，以我为主，立足国内，牢筑文化自信的数字基石，亦应全面观测、准确把握世界各国数字文化政策的发展与走向，实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精准性。面向未来，如何建构互联互通的全球文化数据体系，形成全球文化数据图景，中国当仁不让，勇为先锋。
    （作者系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教授，中法人文交流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