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希:完善农村产权制度 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编者按】:2015年11月28日, “全面深化改革加快推进城乡发展一体化--中国改革(2015)年会暨农村产权制度改革高层研讨会”在四川省内江市举行。本文是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刘尚希的演讲全文,未经演讲者审定。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大家下午好。非常高兴参加这个研讨会。刚才周教授讲到了农村改革的方式问题,我特别认同,特别有感触。我在想,我们现在的改革到底是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我们过去的改革,尤其是农村的改革,都是农民自发的实践形成了改革,中央加以认可,然后将其推行。现在好多改革强调顶层设计,设计完了以后再去落地,发现在落地的过程中间,遇到了很多的难题,很多的困难。因为可能有的改革顶层设计不一定那么接地气。所以过去的改革,最大的一条经验是通过群众的实践,在实践中总结、提升,这样的改革,正如周教授所说的才有生命力。
今天的农村改革核心是产权制度的改革。为什么叫做产权制度改革,而不是说所有权制度改革?这仅仅是回避一个概念,还是说在我们的观念中产权和所有权是一码事呢?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说产权、所有权没有什么分别,但实际上它是不同的。产权和所有权是两个东西。如果我们说所有权制度改革,很可能农村的改革就像有的学者所说的变成了私有化,显然在我们国家搞私有化是行不通的。我认为,其实不需要搞私有化也可以实现生产力的发展。
从理论上来讲,任何所有制、任何所有权都需要进行产权改革才可能和市场真正对接起来。公有权、私人所有权其实都是这样的。股份制怎么搞起来的?股份制就是私人所有权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就是和市场经济更好的对接起来。一样的道理,国家所有权、集体所有权也得有一个产权,就是所有权的结构化,变成产权制度,才能和市场经济真正对接起来。
我们过去可能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是简单说所有制,公有制和市场经济可以直接对接,但在现实中有很多的困难。现在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在所有制底下必须有一层产权制度才可能和市场结合起来。这与公有制、私有制没有任何关系,市场经济需要的是产权制度。
我们当前农村的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我认为是在不触动所有制的条件下实现的产权制度的重构。有人会说实际上已经私有化了,但从法律层面讲没有私有化。从实践中,我们国家产权制度的改革是从70年代末开始的。农村大包干就是产权制度的改革,改革的成果一直延续到现在。集体所有权和农民承包经营权的分离是第一次改革。这次改革得到了中央的认可,是在解放思想的大背景下得到了认可,变成了现在的一种制度性安排。
这项改革解决了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吃饭的问题,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二是解决了工业化的劳动力供应问题,农民不再束缚在土地上。这项改革应是我们过去30多年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重要基础。过去是肚子的问题,今天是钱袋子的问题。过去解决了肚子问题,今天要解决钱袋子问题。我们仅仅满足过去集体所有权和农民承包经营权的分离来解决当前的钱袋子问题是做不到的。为什么?在现在双层经营的体制下,农民没有积累财富的机制。农民只能挣钱,有一个收入的流量,但无法积累自己的财富。他将收入投到耕地里面不能增值,挣了钱盖房子也不能增值。
从收入来看,城乡之间的差距现在似乎缩小了。其实从财富存量来看差距可能更大了。同样一个农民打工挣钱,把钱拿到农村去,在他的宅基地上盖一栋房子,和他拿钱到城里买一个小房子,你说哪个带来的增值效益更大呢?显然在城里头买一个房子他的财富是不断增值的。他在农村盖一个房子,财富不但不能增值,甚至是贬值的。所以我说,实际上我们给农民设计了一个不能拎着走的放财富的桶。农民的财富可以放在这个桶里,但是这个桶没有底,要是拎起来以后,财富全部漏掉了。假如他(农民工)进城,除了手里的现金外一无所有,存不下任何东西。这就是我国城乡之间差距的根源。但是我们的政策,我们所看到的,可能是表面收入的流量,而没有看到更深层的财富的增值、财富的分配所带来的城乡之间的差距的迅速扩大。
分配的问题,不仅取决于当前挣多少钱,还取决于过去积累的财富能不能再给你带来收入。财产性收入的存量可以转化成收入的流量,但对农民对农村我们没有这个机制。农村有劳动力的市场,但没有一个产权的市场。这就导致了城乡之间的贫富差距在不断扩大。我们从收入方面来看似乎现在缩小了,若从财富角度来衡量,从资产价值的角度来衡量,差距不是缩小,我认为是扩大了。
所以现在要解决农民的钱袋子问题,必须要进行深层的农村产权制度的改革。农民要以两种方式参与经济的循环,参与这个市场。一个是作为劳动力的提供者出去打工,可以挣到打工的收入,或者叫工资性收入。农民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是作为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作为这个身份,现在实际上没有带来什么收入。
我们有的地方进行宅基地改革试点,尝试解决农民这个身份不能带来收益的问题,就是要把农民的集体所有的财产盘活,给农民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但是这些具体的财产、土地、宅基地、经营性的资产,非经营性的资产等等,从所有权来看都是集体的。我们可以通过确权构建一个产权市场,把这些资产盘活,让农民整体的都从盘活的资产中获益,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农村产权制度的改革。
我觉得当前改革的复杂性、难度远远超出了当时我们上个世纪70年代末农村大包干两权分离的产权制度的改革。这次的产权改革能不能成功,关系到农民钱袋子能不能鼓起来,也关系到城镇化能不能顺利推进。农民市民化不仅仅要带着他的收入进城,而且要带着他的资产收益进城。这就出现了市场经济条件下所要求的问题。这些实物没有办法搬到城里,但是这些实物作为物权是可以转换成一种收益权。所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所谓的产权制度,表面来看是一种物的流动,其实核心的问题就是收益权。
所以农村产权制度改革要抓住收益权的问题,如果抓住了这个问题,我们在确权的时候,就不需要考虑地权还是股权问题了,关键是赋予农民收益权,这就是产权的核心。
产权不是你占有这个东西,而是在流动过程中给你带来收益。所以产权既有自物权,就是这个东西是我的,也有他物权,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是他的,但是通过使用可以获得收益。所以产权和所有权不是一个概念。所有权的概念核心是收益权的问题。农村产权制度的改革,确权的核心不是确产,核心是收益权。
来源:改革内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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