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外部环境发生了深刻而复杂的变化,推动绿色低碳发展已经成为国际潮流所向、大势所趋,围绕生态环境问题的大国博弈也异常激烈。
鉴此,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十四五”时期,将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入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推动减污降碳协同增效、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实现生态环境质量改善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
不过,对于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西北地区来说,低碳转型可能会在较大程度上影响区域经济的协调发展。
西北地区产业结构中传统能源的占比较高,低碳转型无疑会对地区经济发展带来冲击。要想实现绿色循环低碳协调发展,显然需要付出长期艰苦的努力。
一方面,西北地区作为中国重要的能源基地,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这一重要地位不能因为低碳转型而受到过多影响;
另一方面,顺应低碳发展的时代需要,西北地区也必须根据区位优势推动新型能源、碳储存等产业的发展,以优化地区产业结构。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我们“不能简单要求各地区在经济发展上达到同一水平,而是要根据各地区的条件,走合理分工、优化发展的路子。”因此,在适应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对区域发展提出的新要求过程中,发挥好碳交易市场的作用对于未来西北经济走上低碳绿色发展之路非常关键。
低碳转型会给西北地区的经济发展带来冲击 作为传统能源基地,西北地区产业结构相对单一,未来受低碳转型的影响不可小觑。
我国经济发展和能源分布很不均衡,资源丰裕程度和地区经济发达程度基本呈逆向分布。西北五省区(陕西、甘肃、青海、新疆和宁夏)富含煤炭、石油、天然气等矿产能源,其中煤炭储量占全国30%以上,主要集中在新疆、宁夏和陕西;石油储量占全国20%以上,原油主要集中在陕西;天然气储量占全国50%以上,其中陕北居于前列。
尽管拥有丰富的能源资源,但西北地区尚未能将其转化为经济优势。
以新疆为例,新疆化石能源位居全国第一,但由于地处偏远,输送成本高,丰富的能源储量没有得到充分开发。而且片面依靠资源输出,产业结构单一,同样无法支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很容易患上“荷兰病”。
此外,在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后,西北地区的经济结构显然并不占优。不少省区的传统能源产业占比较高。
以陕西为例,作为能源大省,陕西的能源产业长期占据着全省工业的半壁江山。2019年陕西能源化工产业总产值已突破1万亿元,占工业增加值比重的53.7%,占全省GDP 约20%左右。
西北地区近年来经济发展缺乏新动能,地方GDP和财政状况相对较差,抵御外部风险冲击的能力不足。
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2020年的GDP分别只有26182亿元、9017亿元、3006亿元、3921亿元和13798亿元,其中,宁夏、青海分别在全国排名第29、30位。五省区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分别为2257亿元、875亿元、298亿元、419亿元和1477亿元,其中宁夏、青海在全国排名分别为第29、30位。五省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也分别只有26226元、20335元、24037元、25735元和23845元,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西北五省区经济长期发展滞后的背后有多重原因,除了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外,产业结构、交易成本和营商环境的影响也十分突出。因此,在低碳转型的大背景下,西北地区经济发展面临巨大挑战。
在这个过程中,既要维持西北地区作为全国能源基地的战略地位,又要不断推动优化地区产业结构,这非常考验政策制定者的智慧。如果不能前瞻性地处理好这一问题,不仅会影响区域协调发展与国家能源安全,还可能成为地区低碳转型的掣肘因素。
碳市场将在西北地区可持续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 首先,西北地区的能源产业在国家层面极具战略意义,在低碳转型框架下需考虑以适当方式给予政策补贴,确保国家能源安全。
众所周知,对于中部、东部地区,“西气东输”和“西电东送”项目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2月底,西北电网通过“西电东送”累计外送电量已突破1万亿千瓦时。而2019年,“西气东输”管道公司运营管道12294公里,累计实现管输量4920亿立方米,折合替代标煤6.39亿吨,使天然气在我国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的比例提高了近两个百分点。
“西气东输”和“西电东送”一方面有助于西北地区将能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另一方面可以通过东、中部地区更高的资源利用率,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但问题在于,低碳转型会抬升化石能源的价格,提高使用成本,缩减西北地区传统能源产业的盈利空间。
西北地区的地理位置涉及到国家基本安全问题,很难完全从市场化角度看待其能源产业的优胜劣汰,因此可能需要给予政策上的补贴。但目前地方财政普遍面临一些困难,中央财政也有不少迫切的问题需要解决,如何出资就变得非常关键。
其次,西北地区发展新型能源的潜力巨大,但需要配套基础设施的投资。
一是西北地区的可再生能源非常丰富。新疆风能理论蕴藏量居全国第二,太阳能理论蕴藏量居全国第二,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居全国第四。但相比资源储量,新疆可再生能源的开发程度很低,未来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的潜力非常大。宁夏绝大部分地区的年日照时数大于3000小时,具有利用太阳能的良好条件。甘肃的风能和太阳能发电量在全国排名前五。青海在可再生能源装机、发电量等方面均居全国前列,其中新能源装机达到1229万千瓦,居全国第一。
二是发展新型能源仍需配套发展煤电就地转化项目。发展清洁能源意味着要进一步充分利用风能和太阳能,但风力发电并不稳定,对电网改造的需求也比较大,而在西北地区建设太阳能并大规模应用也还需更多技术上的突破。一定程度上,更多的火电站建设(也就是煤电就地转化)既有助于稳定电网,提高清洁能源的使用效率,也符合国家长远能源建设的需要。
但考虑到目前G7国家已经达成共识,要在2030年代实现电力部门脱碳,并在今年年底停止对煤炭项目的国际融资,并逐步取消对所有化石燃料的支持,以实现全球气候变化目标。因此,对处在不同阶段、不同能源结构和生产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如何应对这类融资突变,化解巨大的融资和发展压力,将成为一个无法绕开的难题。未来西北地区煤电就地转化项目能否可持续发展,同样面临融资的难题。
三是发展新型能源需要有政策引导和支持。无论是利用风能还是太阳能,都需要在技术上有所突破,才能进一步降低成本,推广使用。我国工艺和工程技术能力较强,扩大利用新能源的技术突破并不难,关键是要有配套政策和激励信号的引导。
西北地区如何通过碳市场实现可持续发展 西北地区可考虑将碳储存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是解决我国生态环境问题的基础之策,而减污降碳协同增效正是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总抓手。因此,发展碳储存产业前景光明。
碳储存产业的核心是二氧化碳捕捉和储存。所谓二氧化碳捕捉和储存(CCS)就是将二氧化碳从与能源相关的来源中分离出来,运输到储藏地点并长期与空气分离储存的过程。通过将二氧化碳储藏在天然的地下含水层中,如油气田、煤矿矿脉和含盐的承水地层中,利用天然条件防止二氧化碳泄漏到大气中。比如,新疆有许多中小油气田或煤矿,开采完就废弃了,完全可利用来做碳储存。
将碳储存作为产业来发展是需要一定条件的,只有建立了国内碳交易市场,并充分利用国际碳交易市场(包括CDM),新型能源和碳储存的投资才会有收益,才有可能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
在低碳转型背景下,实现西北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关键在于如何发挥好碳市场的作用。
一是可考虑将碳配额的拍卖收入用于补贴西北地区的“西气东输”和“西电东送”项目。从欧盟的经验来看,早期碳配额的初次分配完全免费提供给企业,现在有偿拍卖成为主要方式。到2020年,欧洲碳配额的拍卖收入占比已提高到75%,而且这些拍卖收益的使用,通常必须遵循仍用于低碳发展领域的原则。2012-2020年期间,欧洲实现的拍卖总收入超过570亿欧元,仅2019年的拍卖总收入就超过141亿欧元,其中的77%都将用于气候和能源用途。
目前国内很多专家和学者也在呼吁碳配额初次分配实行有偿拍卖,以便更有效地发挥一级市场的价格发现机制。而且,一旦能够获取足够拍卖收入,西北地区作为传统能源行业比较集中的区域,又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完全有理由将拍卖收入拿来用于支持其低碳转型。相对于财政补贴这种不可持续的方式,碳配额交易显然更加商业可持续。不足之处在于,现阶段难以获得足够的拍卖收益,仍需财政给予适当倾斜和补贴。
二是新型能源与碳储存产业的发展,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碳市场价格信号的激励引导。可将西北地区定位为全国低碳能源试验区,试点新能源、碳捕捉和储存。相比传统能源,新能源与碳储存的前期投入较大。要想快速发展,必须解决好低碳技术的投资引导问题。其中的关键可能还是碳交易市场,因为碳交易的价格本质上就是低碳技术的市场价值。碳价格的上涨会促使私人投资增加,从而刺激低碳技术的研发和市场化,包括煤的清洁燃烧技术、碳捕捉利用和封存技术、零碳工业流程再造技术等。
此外,低碳转型还涉及风险管理、预期引导、宏观政策、投资理念等金融体系的方方面面。因此,对碳市场发展机制和功能的深入研究,将对未来碳储存行业和碳交易市场的发展提供重要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