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代欣：财政收入增速一位数时代真的来了吗？

    总体分析
    2013年1月和2月，全国公共财政总收入分别为13656亿元和8770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5.8%和9.5%。财政收入连续两个月的一位数增长，是近年来未曾出现过的。这是否意味着，我国财政收入从2011年月均20%以上的增长速度，降到2012年月均12%左右之后，还将降至低于10%以下的增速吗？
    要预计未来的趋势，需要从收入构成进行分析。如从财政体制角度看，2013年1-2月，全国公共财政收入累计增速虽然达到了7.2%，中央财政收入同比增长仅1.6%，地方财政收入（本级）同比增长为12.9%。这也延续了2012年以来，中央财政收入同比增长低于地方的趋势。如从税收和非税收入角度看，2013年1-2月，全国税收增速分别为4.6%和8.1%，累计增速为5.9%；全国非税收入增速分别为15.6%和19.4%，累计增速为17.2%。税收收入增速相比较2012年同期累计增速9.5%相比，下降近40%。非税收入增速虽比同期税收收入增速高，但相比较2012年同期累计增速51.1%相比，下降近70%。可以说，税收收入与非税收入向下波动，是导致今年头两个月，全国公共财政收入增速走低的最主要原因。
    三个方面的深度剖析
    如果说，从总体格局分析2013年1月和2月全国公共财政收入变化，已经给大家呈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那么要进一步弄清这两个月财政收入变化的诱因，及今后可能的走势，则需要就值得关注的问题进行逐一分析。这里有三个方面值得深入。
    第一，税收收入中，主要税种收入增长速度减缓的趋势很可能长期存在，即使有短期的刺激，也难以回到类似2011年之前高速度。“70%”是我国现行税制中间接税的大致占比，其中，增值税和营业税是分类各税种收入排名第一和第三。2013年1月和2月的数据累计来看，国内增值税收入4812亿元，同比增加356亿元，增长8%；营业税收入3349亿元，同比增加414亿元，增长14.1%。同期，增值税与营业税相加占税收总收入（19594亿）比重41.2%， 但这两个税种的增收贡献占税收收入总增收比重竟达70.4%。不难发现，从2013年头两个月的数据来看，今年的税收收入增长还要依靠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维持增速，不仅是因为其比重大，还有其增收潜力相对较大。讨论增值税和营业税的变化，就不能忽视现阶段一个热点政策——营业税改征增值税，俗称“营改增”。按照政策设计的安排，相对与开始阶段，今年的“营改增”不仅已经扩大试点的省区范围，而且开始着手扩大试点的行业范围——邮电通信业、快递业、铁路运输等行业。这些被纳入下一步“营改增”扩围的行业，适用增值税税率很可能低于目前最高税率17%。由于其相对于现代服务业等先期进入行业产值更大，则意味着收入减收会更明显。从减税规模来看，以上海为例，该地区去年“营改增”减税270亿，那么今年的幅度会更大，全国的情况也是如此。依照这个局面判断，即使今年经济形势平稳，企业经营改善，全国的增值税与营业税也不太可能大幅增长。因为，结构性减税是一个大的趋势。此外，从大面上看，各种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依然存在。所谓的短期刺激，无非是加强征管或压缩征收成本都工作，这都难以托住长期的收入增速减缓。
    第二，经济波动令企业所得税增收前景不明，而以个人所得税为代表的负增长税种，开始影响到税收收入的整体变动。作为我国税收收入排名第二的税种，企业所得税的变化值得关注。2013年1月和2月，企业所得税收入4252亿元，同比增加843亿元，增长24.7%。扣除年度间退税不可比因素，企业所得税增长3.5%。企业所得税收入是我国排名前三的税种中增速最低的。事实上，“营改增”带来的企业税负减少，在财务报表上有利于利润的增加，以企业利润为税基的企业所得税理应存在进一步的空间。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企业所得税增收前景并不明朗，一个比较代表的指标——工业企业所得税1558亿元，下降6.5%，说明工业企业的利润状况比较堪忧。虽然金融业所得税787亿元，增长18.7%；房地产企业所得税479亿元，增长31.4%，但随着央行基本确定收窄狭义货币投放量M2的增速，以及更加严格的“国五条”房地产政策的推行，这两个行业的企业所得税收入增速很可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个人所得税1356亿元，同比减少54亿元，累计下降3.8%，进口货物增值税、消费税1872亿元，同比减少995亿元，下降34.7%；关税356亿元，同比减少186亿元，下降34.3%。个人所得税在整个2012年连续负增长，比2011年全年减收234亿元，而在这之前的2011年，这一税种收入月均增长超过20%。考虑到2012年基数较低，2013年1月个人所得税在首次实现13.4%的增长，而上次收入增加还是2011年12月的事情。但随后，2013年2月，个人所得税再次出现较去年同期下降19.6%。此外，还应关注进出口相关的税收变化，数据显示，2013年1-2月我国出口较上年同期增长23.6%，但税收收入似乎并未受益。因此，对于与进出口有关的税收，一方面受到国际经济形势导致得外需不足的影响，另一方面，受到主要贸易伙伴如日本和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变相造成了人民升值，造成的贸易阻碍，都是今年可能面对的税收减收压力，而且这样的压力，头两个月已经开始显现。
    第三，非税收入大幅下降原因复杂，而对财政收入增幅的影响正在放大。统计显示，今年头两个月非税收入累计2832亿元，同比增加416亿元，增长17.2%，扣除年度间非税收入政策性退库因素，增长10.3%。其中，中央非税收入551亿元，增长8.6%；地方非税收入2281亿元，同比增长10.8%。回顾过往，2012年5月以前的13个月里，非税收入的增速从未低于过40%，其中有4个月甚至超过了50%的增速。但自那以后，非税收入增速快速下滑，其下滑速度远快于财政增速的走低，2012年6月至12月，这一增速维持在25%至30%之间，而近三个月的增速分别为——17.5%，15.6%和17.2%。如果考虑所谓的政策性退库因素，这一增速则更低。从以往的经验看，非税收入中土地出让金收入比重较大，其增速变化直接影响到非税收入的变动。但近年来，土地出让连续受到房地产调控政策的影响，而且，考虑到连续政策打压叠加产生的加速效应，土地出让金收入增长的不确定性日趋增大，非税收入增收形势严峻。此外，自从2012年全面取消预算外资金以来，很多原来的预算外收入纳入了非税收入之中。这些收入形式构成复杂，波动趋势不如税收收入容易预测，这都给把握非税收入变动带来了不小困难。还要看到，由于近年来非税收入增速快于财政收入增加，因此其占财政收入比重有所增加，对财政增收贡献也逐步增大。2013年1月和2月，非税收入增长贡献了全国公共财政收入增长的27.8%。可以说，非税收入增幅对财政总收入增幅影响正在加大。
    财政收入增速的一位数时代
    当中国经济增长进入8%甚至可能低于8%的阶段时，全国公共财政收入从过去三年20%以上的增速，迅速调整到去年增幅12%左右，再进一步，今年头两个月进入增速10%以内。当然，形成财政收入增速减缓的因素很多，有经济增速减缓、国际经济形势复苏乏力、国内税制改革等因素。这些因素有的对财政收入当中的税收收入产生影响，甚至对具体税种产生影响，有的对财政收入中的非税收入产生影响。但不管怎样，事实却是，近一年多来，中国财政收入的波动开始加大，各种收入形式也呈现了比以往更大的起伏。这些起伏有的比2009年至2011年，应对金融危机时更明显，比如企业所得税、土地出让金收入等。
    展望2013年的全国财政收入变动，我们还可以发现，财政主管部门已经清晰的感知到减收和增支带来的压力。刚刚公布的全国公共预算报告显示，2013年预算拟安排全国财政收支差额12000亿元，比去年增加4000亿元，赤字率预计在2%左右。这是安全线下，近年来全国财政赤字的一个高点。这里包含了财政刚性支出，特别是民生支出的需要，当然，也涵盖了可能存在的财政收入增速放缓的考虑。特别是在结构性减税步伐加快的大背景下，以营改增为代表，引入纳税大户——邮电通信业、快递业、铁路运输等行业之后，可能存在的收入减少，都在预算中预先做了安排和准备。
    如果财政收入增速的一位数时代真的来临，则更需要我们对财政收入进行精细化的管理，也更需要我们对财税政策和财税改革有更多的思考。对经济形势精确的判断甚至预测，对冲击财政收入的各种因素有所准备，对不同收入形式波动变化有客观的认识，是今后一段时间，客观理性看待财政收入增速变动的基础。
    来源：《中国税务报》
    时间：2013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