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宪容：人民币为何要纳入SDR

    最近，国际社会对人民币是否纳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Special Drawing Rights，简称SDR）货币篮子十分关注，讨论也很多。早在今年3月，美国财政部长雅各布·卢访问中国时就指出，美国政府会支持人民币加入SDR的呼吁。
    他也明确指出，尽管人民币自由化已经取得不小的进展，但人民币要符合加入SDR的条件，中国就需要先完成艰难的金融改革，包括人民币在资本项下的可自由兑换、更加开放市场决定的汇率机制、利率自由化，以及强化金融市场监管等。同时他也暗示，除非中国政府采取一系列的重大经济改革，否则美国政府不会支付人民币加入SDR的提议。
    随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拉吉德访问中国就表示，过去几年人民币国际化取得的进展，基本上达到IMF可自由使用的标准，人民币加入SDR只是时间而不是是否的问题。因此，IMF对人民币纳入SDR的量化的技术化评估通过概率会比较高。
    七国集团（G7）财经首脑在5月29日达成协议，愿意接受将人民币纳入SDR货币篮子，但必须先完成技术审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人民币纳入SDR已经没有政治上的分歧，重要的在于如何通过IMF的技术审查。也就是说，今年人民币纳入SDR已经剩下最后“一里路”，即技术审查。而IMF的技术审查存在的悬念会比较小。
    对于IMF 技术审查，影响人民币是否纳入SDR的是要满足IMF的两大技术性要件。第一大要件是截至检讨结果生效前的五年间商品和服务出口值是否为全球最大之一。由于SDR货币篮子包括美元、欧元、英镑、日元，也就是中国的商品和服务出口至少要高于英国或日本。
    从这一要件的情况来看，中国对外贸易总额，2012年达25.42万亿元人民币，列为世界第二位；2013为25.83万亿元人民币，超过美国位于全球第一；2014年为26.43万亿元人民币，仍然是全球第一；近五年中国对外贸易年平均额是名列前茅的。也就是说，对于IMF所要求的这一要件，中国在2010年审查就得以满足，而近五年来更是取得较大的进展。第一要件更是能够满足。
    第二大要件是人民币要符合IMF在Article XXX（f）规定项下的货币自由使用标准，即广泛运用国际支付及在主要外汇市场上广泛的交易程度，可具体分为四个指标：在IMF全球官方外汇储备币种构成中的占比；国际清算银行（BIS）国际银行业负债即跨境存款统计；BIS国际债券市场统计；BIS全球外汇市场交易统计。2010年IMF技术审查时，由于人民币在第一项及第四项指标较弱而无法通过技术审查。
    目前的情况是，人民币强项是跨境存款和外汇市场交易，2014年底离岸人民币存款约为2.8万亿元人民币，仅次为四只SDR货币的跨境存款数额；截至2014年底，人民币在外汇交易货币中排名第六位，成绩也不差。估计人民币技术审查能够满足这两项指标。
    人民币弱项仍然是作为外汇储备的持有量及人民币国际债券市场规模。根据IMF的第一项指标，在2013年开始对加元和澳大利亚元单独进行统计时，其在全球已披露币种构成的官方外汇储备中占比各为1.5%判断，目前全球央行持有人民币作为其外汇储备的比重可能会低于这一水平，但考虑到目前全球有超过40家央行或货币当局已经或准备把人民币纳入其外汇储备，并能够通过离岸市场等途径购买人民币资产，估计人民币可能很快就会达到1.5%水平。至于人民币国际债券市场规模，2014年底离岸人民币债券市场余额约为4800亿人民币，仅占国际债券市场的0.4%，比重偏低。
    不过，这两项指标很大程度上都与人民币没有纳入SDR有关。如果人民币能够纳入SDR，意味着IMF给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背书，那么人民币这两项指标就会发生较大变化，达到IMF技术标准也是较为容易的事情。在这点上，IMF主事人是十分清楚的。在这意义上说，人民币纳入SDR通过IMF的技术审查的概率会比较高。
    如果人民币纳入SDR通过IMF的技术审查，人民币是否纳入SDR还将受到美国政府对人民币加入SDR的意见以及美国国会取态的影响。美国政府最近已经表态，只要人民币通过IMF的技术审查，同意人民币纳入SDR的货币篮子。但是美国国会的取态如何，目前是不确定的，或如果美国国会单方面反对，人民币纳入SDR面临技术性障碍，这就得看中国政府如何与美国国会博弈了。
    如果人民币能够纳入SDR货币篮子，这不仅是对中国在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中地位不断上升得到认可，也可能让更多的国家将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加速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不仅具有象征的意义，也有实质上的意义。这些都是中国政府希望能够获得的。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在当前的条件下人民币纳入SDR，也就是意味着在人民币没有完全可自由兑换、中国资本项没有完全放开的情况下，IMF正式为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背书。这不仅在于扫除了全球各国央行持有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技术障碍，也增强了人民币在跨境交易和投资结算等方面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有利于降低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的融资成本，进一步推动中国金融市场的改革开放，而且它将减少要求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后，纳入SDR可能受到国际市场冲击所面临的巨大风险。
    因为，按照1994年的规划，中国的资本项开放及人民币可自由兑换应该是在1997年完成，但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中国政府改变这个规划。直到18年后，这两个方面改革进展仍然是很慢。根本原因就在于政府对中国资本项完全开放、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大门的打开，受到外部冲击有多大、结果如何是相当无底的。
    在当前的条件下，人民币纳入SDR，人民币既可成为认可的国际储备货币，同时中国政府又对人民币汇率有主导权和可控权。这就是中国政府最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