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函数的收入阶层假说

    内容提要：本文基于经典消费函数的两个基本变量，融合收入分配理论，构建消费函数的收入阶层假说。这一假说为政府制定扩大居民消费的政策措施提供了理论依据。
关键词：消费函数/收入阶层假说/政策含义作者简介：郭庆旺(1964-)，河北大厂人，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财政金融政策研究中心教授，财政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北京100872
        一、引言
    消费函数是宏观经济分析的一个重要工具。它决定了投资乘数的大小，解释了经济周期的转折点；同时，消费函数理论推翻了萨伊定律。因此，在宏观经济学中，消费函数理论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一直是经济学家的一个重点研究领域。
    纵观消费函数理论的发展，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理性预期革命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经济学家根据凯恩斯(Keynes)创立的消费函数理论——消费总量是可支配收入总量的函数。[1]围绕着其中的可支配收入是绝对收入、相对收入还是一生收入、永久收入展开讨论，形成了杜森贝里(Duesenberry)的相对收入假说、莫迪利安尼和布伦伯格(Modigliani and Brumberg)的生命周期假说以及弗里德曼(Friedman)的永久收入假说。[2][3][4]在此之后，经济学家将理性预期和不确定性两大因素引入消费函数，形成了霍尔(Hall)的随机游走假说、里兰德(Leland)的预防性储蓄假说、坎贝尔和曼昆(Campbell and Mankiw)的λ假说以及迪顿(Deaton)的流动性约束假说等。[5][6][7][8]
    近20年来，我国经济学界在消费函数的研究上也取得了丰硕成果。这些研究成果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运用中国数据，验证并拓展西方消费函数理论的主要假说；[9][10][11]第二类是根据上述主要假说，运用中国数据，分析我国居民消费行为的各种影响因素；[12]第三类是根据中国情况，运用计量方法，构建消费函数。[13][14][15][16]
    本文主要根据四大经典假说，分析其中的关键决定因素，融合收入分配理论，构建一个新的假说，即收入阶层假说。
    二、消费函数的两个基本变量
    尽管目前存在许多消费函数假说，但在笔者看来，绝对收入假说、相对收入假说、生命周期假说和永久收入假说是最基本、最经典的四大假说。笔者可以用简单的关系式把这些假说表达出来：
     
     
    由此不难看出，无论哪一种假说，消费函数的两个基本变量是可支配收入和边际消费倾向，只是不同假说强调的收入类型不同，相应的边际消费倾向各异。
    绝对收入假说的核心是：消费者当期绝对收入水平决定了消费水平；可支配收入增加时，消费支出也增加，但不会像可支配收入增加得那么多。因此，边际消费倾向递减，平均消费倾向下降。相对收入假说的核心是：消费不仅取决于当期收入，更主要的是取决于消费者的相对收入水平——相对于他人的收入水平和自己过去曾有过的最高收入水平以及消费习惯。同时，长期来看“棘轮效应”导致平均消费倾向保持稳定。生命周期假说的核心是：消费水平取决于消费者的一生收入而非当期收入，且收入应当区分为劳动收入与财产收入；而劳动收入比财产收入的边际消费倾向高得多，但从长期来看，因财富与收入保持同步增加，平均消费倾向不变。永久收入假说的核心是：收入包括永久收入和暂时收入两部分，而消费水平的主要决定因素是永久收入，暂时收入的消费倾向大大低于永久收入。但除了高收入者之外，其他收入阶层的净暂时收入几乎为零，故平均消费倾向和边际消费倾向相同。
    三、消费函数的收入阶层假说
    从经典的消费函数理论可以看出，居民收入和消费倾向是构建消费函数的两个基本变量，而各种消费函数的主要区别在于其中的居民收入——当期收入、一生收入、永久收入①和相对收入，到底哪种收入在消费行为中起决定作用？同时，不同的收入类型的消费倾向有所不同。
    现在，笔者也利用这两个基本变量构建收入阶层假说。经典消费函数描述的是个体消费行为，而收入阶层假说描述的是群体消费行为。从以收入为标准的社会分层角度来说，不同的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不同，决定消费支出的收入类型也不同。
    首先，从最低收入阶层到最高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是递减的。这是因为，低收入阶层尚未得到满足的生活需要较多，把增加的收入大部分用于消费；相反，高收入阶层已经有很高的生活水平，急于得到满足的生活需要比较少，把增加的收入中用于储蓄的部分可能比较多。
    其次，不同收入类型对不同收入阶层的消费水平的决定作用不同。一般来说，低收入阶层没有多少财富积累，其消费水平主要取决于当期收入；中等收入阶层已有一些财富积累，而且其消费档次有所提升，其消费水平主要取决于一生收入。高收入阶层不仅已有大量的财富积累，而且其消费行为有所变化，即炫耀性消费行为表现突出，故其消费水平不仅取决于一生收入，还取决于相对收入。
    倘若把社会成员按收入水平划分为5个阶层，即收入最高的5%阶层、收入次高的20%阶层、收入中位的30%阶层、收入次低的25%阶层和收入最低的20%阶层。收入最高的5%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最低，其消费水平特别是增量消费水平可能与当期收入关系不大，而与相对收入有密切关系；从收入次高的20%阶层到收入最低的20%阶层，各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可能越来越高，其消费水平可能从主要取决于一生收入到越来越依赖于当期收入，见图1。
     
    图1消费函数的收入阶层假说
    倘若用一般公式来表达上述思路，收入阶层消费函数可写成：
     
    四、不同收入阶层的消费贡献率
    如上所述，不同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不同，决定消费的收入类型各异。不仅如此，不同收入阶层的消费对象也有别。这样，各收入阶层的消费贡献率可能要取决于三大因素：一是边际消费倾向，二是收入类型与规模，三是消费对象。
    倘若将消费品也分为5类，即中低档必需品、中高档必需品、高档必需品、奢侈品以及炫耀品，那么，如果以这些消费品的开支在全部消费支出中的比重来衡量，很可能正是与最低收入阶层到最高收入阶层相对应的主要消费对象。
    首先，最低收入阶层的消费贡献率不一定很大。虽然最低收入阶层的群体规模较大，边际消费倾向较高，但其主要依赖当期收入且收入有限，特别是该阶层的消费对象主要是中低档必需品，而这些物品的价值不大，最终形成的消费额所占比重不一定高。其次，最高收入阶层的消费贡献率不一定很小。虽然最高收入阶层的群体较小，边际消费倾向也较低，但其收入规模很大，所消费的物品价值也很高，再加上其炫耀性消费倾向，故最高收入阶层的消费贡献率可能不像想象的那么小。依此类推，笔者似乎可以得到如下推论：最低收入阶层的消费比重可能小于其人口比重，次低收入阶层的消费比重可能等于其人口比重，而从中位收入阶层到最高收入阶层，各阶层的消费比重可能越来越大于其人口比重。
    五、收入阶层假说的政策含义
    当前，我国扩大内需战略的重点在于如何解决居民消费率偏低问题。如何增加居民消费？学界和政界已想到了许多措施，其中最为一致也最为重要的，除了增加居民收入之外，就是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公平收入分配。这两项重大举措的背后隐含着政策建议者和制定者对消费函数理论的认识，即人们的消费行为是取决于当期收入还是一生收入。之所以要健全社会保障制度是因为人们在工作期间有足够的收入，而到了退休期间没有了收入或收入大幅度减少。如果没有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人们就会感觉到老年生活没有保障，有后顾之忧，现在挣钱不敢花，消费自然不足。这一思路显然是认为人们的当期消费取决于一生收入。之所以要公平收入分配，除了其他原因外，还基于一个基本理论，即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即越穷的人，边际消费倾向越高，越富的人，边际消费倾向越低。所以，要增加低收入阶层的消费需求，就要增加该阶层的收入，他们会把大部分收入用于消费。这显然又是在隐含着另一种认识，即低收入阶层的消费取决于当期收入。
    现在的问题是，在增加居民的消费上，政府的政策措施如何能做到有的放矢？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社会分层，不同收入阶层的消费行为对不同的政策措施会有不同的反应。
    为了增加全社会的消费，在制度安排和政策设计上无疑要出组合拳，包括财政政策、金融政策、收入分配政策、就业政策、产业政策、管制政策等。但各收入阶层的消费行为有差异，鼓励其消费的政策手段也应不同。概括地说，在健全保障制度，扩大义务教育，完善医疗卫生制度之外，针对中低收入阶层主要用财税政策，针对中高收入阶层主要用金融政策，针对最高收入阶层主要用放宽管制政策。
    中低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较高，但收入水平低且主要取决于当期收入，可主要通过低税政策(包括个人所得税的低税政策和中低档必需消费品的低税负政策)以及最低收入保障制度来增加这一群体的当期实际收入。中高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变化不大，虽然收入类型比较复杂，但预期收入水平比较高，且生活讲究品位和质量，故可主要通过优惠的消费信贷政策等金融措施，刺激这一群体的消费。最高收入阶层的边际消费倾向较低，但收入水平很高且具有炫耀性消费倾向，故通过某些领域的放宽管制，提供相应的消费对象，比如解除部分航空器在某些低空空域活动的封锁、禁令、限制等，就为最高收入者购买私人通用飞机的消费行为铺平了道路。
    六、结语
    本文融合经典消费函数的两个基本变量与收入分配理论所构建的收入阶层假说，只是初步建立了一个理论框架，其中有许多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论证。诸如，各收入阶层的消费行为到底取决于哪一收入类型？不同收入阶层的消费倾向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都需要根据收入调查数据，进行实证研究。
    *感谢匿名评审人提出的修改建议，并感谢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贾俊雪副教授提出的有益建议，笔者已做了相应修改，本文文责自负。
    注释：
    ①在笔者看来，永久收入可并入一生收入，因为人们通过其“永久收入”可预期其“一生收入”。
参考文献：
        [1]J. M. Keynes. 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 Interest and Money[M]. London: Macmillan, 1936.
    [2]J. S. Duesenberry. Income, Saving and the Theory of Consumer Behavior[M].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9.
    [3]F. Modigliani，R. Brumberg. Utility Analysis and the Consumption Function: An Interpretation of Cross-section Data in Post-Keynesian Economics[A]. Franco Modigliani.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Franco Modigliani, Volume 6[C]. Cambridge: MIT Press, 2005.
    [4]M. Friedman. A Theory of the Consumption Function[M].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
    [5]R. E. Hall. Stochastic Implications of the Life Cycle-permanent Income Hypothesis: Theory and Evidence[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78, 86(6).
    [6]H. E. Leland. Saving and Uncertainty: The Precautionary Demand for Saving[J].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68, 82(3).
    [7]J. Y. Campbell, N. G. Mankiw. Permanent Income，Current Income, and Consumption[J]. Journal of Business & Economic Statistics, 1990, 8(3).
    [8]A. Deaton. Saving and Liquidity Constraints[J]. Econometrica, 1991, 59(5).
    [9]臧旭恒.中国消费函数分析[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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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李锐，项海容.不同类型的收入对农村居民消费的影响[J].中国农村经济，2004，(6).
    [12]袁志刚，宋铮.城镇居民消费行为变异与我国经济增长[J].经济研究，1999，(11).
    [13]秦朵.居民消费与收入关系的总量研究[J].经济研究，1990，(7).
    [14]余永定，李军.中国居民消费函数的理论与验证[J].中国社会科学，2000，(1).
    [15]尉高师，雷明国.求解中国消费之谜——熊彼特可能是对的[J].管理世界，2003，(3).
    [16]方福前.中国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原因研究：基于中国城乡分省数据[J].中国社会科学，2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