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远：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的探索纪念于光远先生逝世四周年

    三
    有了于老关于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体系的设想，就使我们易于把握他在不同年代探索所留下的成果，这是读懂七卷本《探索》内在联系的关键。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下面，我们就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生产目的三个重要论题对他的思想做一总结。本节先讨论社会主义历史阶段，也就是基本国情问题。
    于光远对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思考是同研究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的体系密切相关的。政治经济学体系的建立，在方法上遵循概念运动由抽象到具体的原则。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有一个“从资本主义社会到共产主义社会过渡时期——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的公式，对此，于光远认为，需要进一步明确各个阶段的规定性，并且有必要对每个阶段进行细分。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系上，一直存在着将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社会主义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规律，究竟是作为社会主义阶段特有的规律，还是作为共产主义初级和高级阶段共有规律的问题。如果是共有的规律，那么在社会主义阶段有无特殊性。这在理论体系中是一个抽象与具体的关系问题。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所列出的上述两个规律，只停留在共产主义初级和高级两个阶段共同规律的抽象层次上，对共产主义初级阶段即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的特殊性则根本未曾涉及，因此很难给现实的社会主义建设提供强有力的政治经济学“武器”。
    在上节提到的“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按劳分配+社会主义商品生产）”的公式中，于光远认为，“生产资料公有制”就是作为共产主义初级和高级阶段共有的东西，而“（按劳分配+社会主义商品生产）”是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特有的东西，通过这个公式他明确了社会主义经济的质的规定性。
    中国的社会主义并不等同于马克思所诠释的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而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于光远是改革开放以来多个中央重要文件的起草者和参与者，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概念的提出就是他在与胡乔木等人的争议中，写进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决议》，后又写进1982年党的十二大报告和1984年十二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的。[24]1987年党的十三大政治报告的理论基础就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在当年的第十六次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讲座中，于光远强调：“对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问题的研究不是一个很短时期大家集中研究一下、讨论一下就可以解决的。它是一个作为路线政策根本依据的、带有纲领性的理论问题。”“我们研究的只能是历史上和当时实际存在的东西，而我们研究的目的是寻求具有必然性和现实性的东西，以指导我们的实践。”[25]所谓“路线政策根本依据”和“必然性和现实性的东西”，指的就是社会性质，就是基本国情。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及其经济（提纲）》、《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问题是一个长期的研究课题》、《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一般概念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概念在我国提出的特定含义》、《对社会主义社会现存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的研究——研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个方法论问题》、《关于社会主义再认识的范围和课题》、《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的特点》、《对“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归社会所有+（按劳分配+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这一公式的进一步思考》等文章，[26]都是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多视角研究，在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体系上，实现了从社会主义一般概念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进一步具体化。
    不仅如此，于光远还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细分为三个阶段：“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起始阶段”，“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改革阶段”，“完成体制改革任务之后”的阶段。[27]他将我国目前所处的阶段确定在初级阶段的第二个阶段。关于起始阶段，“它虽是一个我国客观上已经进入了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人们并没有认识到这个转变的阶段。……是我们处在自在状态而不是自为状态的阶段。”对于第二阶段正在进行的改革，于光远并不同于一些学者，把体制改革和整个社会主义阶段联系在一起，而只是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改革阶段相联系。他反复强调：“我国当前进行的改革是一次有特定内容的改革，因此有它的起点也有它的终点。不仅我们中国正在进行这样的改革，各社会主义国家正在进行的改革也是特定的一次改革。”[28]“实现经济体制改革，我们认为可以看做是继1956年完成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后，我国在生产关系方面又一个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改革。”[29] 这些观点，显然又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具体化到改革阶段，是理论体系的深化。
    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政治经济学研究，1988年于光远出版了专著《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经济》。[30]这部著作是他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政治经济学的主要成果，共分四个部分十八章。第一部分论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一般问题，包括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提出，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一般概念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定含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过渡时期，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的阶段问题四章；第二部分对社会主义的再认识，包括研究社会主义的方法论问题，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特征，社会主义国家对国民经济的管理，社会主义社会经济四章；第三部分论述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生产力，包括社会生产力水平的相对低下，不同技术的生产力并存，生产力水平的部门、地区和城乡差异及发展的不平衡性，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力建设四章；第四部分论述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关系，包括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关系的广义政治经济学原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所有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社会主义体系内的消费品分配，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的多种经济成分并存六章。整部著作形成了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改革阶段这样清晰的四个逻辑层次。不足之处在于，未能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各个经济范畴形成概念性的规定，许多术语靠添加“社会主义”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来对一般概念进行限定，如“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力”、“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关系”等，尤其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所有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等用语，“社会主义”一词先后两次出现，从概念规定上讲，还仅仅属于外延性质，没有从内涵上作出本质性规定，语词表达亦欠严谨。这是后人需要完善的地方。1998年，于老的这部著作被广东人民出版社收入“影响新中国经济建设的十本经济学著作”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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