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精神”：老字号核心竞争力的企业人类学研究

    (三)“工匠精神”与核心竞争力
    企业人类学认为：“工业也包括人事安排和文化系统，二者将个人整合在工业生产的过程之中。工业生产不仅仅是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更包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张继焦，2014)。”我们不能用纯经济的眼光来评析老字号的优劣，“人”的因素和“文化”的因素往往是老字号的隐形竞争力，是不容忽视的命题。“表面上，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不符合企业价值链管理原则，会拖累企业发展，会影响企业形成竞争优势。实际上，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是企业形成竞争优势的一种竞争策略(李宇军、张继焦，2011)。”也可以说是保障企业拥有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因素。但我们不能以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大小来衡量其是否优秀。有学者认为：企业是一种以文化为根隐喻的组织，其中最重要的是不断组织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即使是企业最物质的一面，只有赋予其意义才是真实的(殷鹏，2014)。
    就胡魁章而言，他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就是对员工负责、对产品质量负责、对品牌负责、对消费者负责。而“负责”的体现就是笔庄的“工匠精神”，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动着笔庄的发展，影响着笔庄的发展方向和经营情况。狼毫笔是笔庄的传统手艺，这是笔庄人为之骄傲的特色，不愿丢也不会丢。面对普笔满天下、占据大部分毛笔市场的社会形势，笔庄的人还坚持“不做假”“出家心”。日本的经营人类学家中牧弘允(2001)认为：经济腾飞是建立在“企业人”的勤奋工作的基础上的。这里的“企业人”指的是那种对企业有很强的归属意识，埋头于企业的工作，不顾家庭，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一个企业的人。而从胡魁章的“工匠精神”和践行“工匠精神”的实践来看，笔庄的发展离不开笔庄人的认同与奉献。不仅笔庄承担着相应的社会责任，笔庄的员工也对笔庄对社会尽着相应的责任。这是笔庄经历了近二百多年仍屹立不倒的重要缘由，是笔庄的核心竞争力要素。
    没有特定的“工匠精神”，老字号无法保持竞争优势。老字号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因子就是其内在的“工匠精神”，是其最重要的无形资产，是品牌培育和塑造的主要表现和必要保障。“出家心”“坐得住”“不作假”“尊重传统文化”“热爱笔庄”等，胡魁章的这种企业文化是人与企业互动的成果。因为对企业的认同感，员工才会自觉履行相应的责任感，包括保障产品质量、对企业和自身的定位明确等。因为有了这些员工的坚守，企业也才百年如一日的手艺不变、质量不变、风格不变。员工的责任感与企业的社会责任感互相作用，融合得好就会使企业内部团结、和谐。这是确保价值链上各环节作用良好的保障，是企业无形的核心竞争力。作为企业核心竞争力，“工匠精神”与“技术”之间也是互相作用、密切影响的。因为胡魁章制笔工艺是珍贵的传统文化遗产，虽然工作环境恶劣、孤独、工资低、强度还不小(比如水盆师傅很容易患上风湿)，但是笔庄人不忍放弃、不敢造假，而且还要努力让其传承下去(遭遇强迁时各方奔走争取权益、带徒弟如带儿女)，否则“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也正因为这些“精神”“信念”，笔庄的“手艺”终于保留和继承了下来，并成为“北派狼毫”的杰出代表，笔庄因而被评为省级老字号、省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政府的保护和扶持，也受到社会各界相关人士的关注和支持。在充分挖掘、保护和传承老字号“工匠精神”的基础上，如何加强和发挥好“技术”和“工匠精神”这两个核心竞争力，从而带动价值链其他因素的有效作用，比如扩大规模、壮大人才队伍、提高知名度和影响力，提升品牌价值等，则是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和综合分析的现实问题。
    李培林(1992)认为：“真正决定一个国家是否实现现代化的因素并非是与自身文化传统的完全决裂，而是社会结构的转型。因为如果从深层意义上来理解，传统本身就是一个蕴含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动态积淀过程。”同理，对于老字号而言，与传统的“工匠精神”脱离并不见得就是现代企业，但可以通过现代企业营销手段等方式赋予传统老字号企业以时代性。
    ①2011年度，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的“老字号”企业课题组组织在全国开展了大规模的问卷调查，受访者为企业管理者，调研涉及浙江、广东、云南、四川、辽宁、福建、北京、上海、天津等12个省和直辖市。收回有效问卷378份。课题主持人为张继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研究生院MBA教育中心教授)，课题组成员主要来自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商务部及部分高校、学术机构和企业。笔者作为辽宁驻地调研员负责辽宁地区的调研统筹工作。
    ②企业人类学是把文化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运用到企业领域的一门新兴学科。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张继焦指出：“企业人类学”的研究领域包括经济社会结构对商业传统的影响、产业转移、企业组织、人力资源管理、消费者行为分析、产品设计、市场营销、广告宣传和沟通策略、企业文化、跨文化管理、国际营销中的跨文化适应、企业的社会责任、企业的地方性和群体性、流动人口与城市就业、民族企业家等15个领域。
    ③1989年，日本的村山元英在《经营的海外转移论：通向经营人类学的道路》一书中首次提出“经营人类学”的概念。其后，中牧弘允和日置洪一郎将人类学与经营学结合在一起，对“经营人类学”开展了一系列深入的研究，并对中国企业人类学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④美国的企业人类学经历了从工业人类学(industrial antropology)到组织人类学(Organizational anthropology)或工商人类学(Business anthropology)的进程。
    ⑤文中人物名字均为化名。
    ⑥锦葵科植物，北派制笔的重要原料，笔中参苘的制笔方法应该已有八百年以上的历史。通过对苘麻的梳理，切割成马蹄型，在笔头的锋、腰、根中分别加以一苘、二苘、三苘，这样的毛笔像磁石一样吸着笔柱中的尾毛，使其抱拢不散、易于吸墨、吐墨均匀。
     
        （原文刊于《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南宁)201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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