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正值各路政治势力分享新的执政团队带来的蜜月期,至少在表面上,局势甚是稳定。这一年,便在既无风亦无雨中倏忽而过。
不料新政刚迈入第二个年头,政治气候便陡然晴转多云。该年五月,一位刚刚参加完朝廷殿试的年轻人,写了一份震动整个政坛的举报信。举报信直接揭发纪检部门的御史吴台寿、吴台朗兄弟,并列出八大悖谬,直陈二人“效命私门,甘心鹰犬”,为了回护某位重要领导,不惜“散步伪言,中伤善类”,简直无耻之尤。
举报信递上去不久,吴氏兄弟即被革职。三个月后,朝廷谕令赐那位重要领导自尽。
这位年轻的举报者,名叫张之洞;而亡于其如刀之笔下的那位领导,叫做胜保。
“学霸”爱写举报信 这一年,恰逢辛酉政变叔嫂执政后举行的第二次会试。时年27岁的张之洞再赴京师应试。别看其年纪轻轻,却已是第四度尝试“鲤鱼跃龙门”。十六岁那年,张于顺天乡试一举夺魁,堪称少年“学霸”。之后会试却阴差阳错,屡遭挫折。首次赶考,正巧其兄张之万担纲同考官,依循惯例,张只得回避弃考。转过年,朝廷举恩科,张之洞本跃跃欲试,奈何其兄再度出任同考官,他唯有出都返乡。两载悠悠,盼走了长兄,张遂得以于会试一展身手。据昔日“状元郎”翁同龢所记,他当时看好“直隶形肆柒一卷”,“二场沉博绝丽,三场繁称博引,其文真《史》《汉》之遗,余决为张香涛。”万万没想到,张卷居然因为之前录取名额已满,被摈之一旁,令时人颇替其扼腕不平。
待来年,张之洞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初试第一百四十名,正大光明殿复试列一等第一名。到廷式对策之际,张“指陈时政,不袭故常行墨程式”。众位阅卷大臣皆不悦,商议将张置于二甲末端。当时唯独宝鋆激赏之,将其“拔置二甲第一”。后其试卷进呈两宫,慈禧深感其文气势磅礴,一派未来国之干城气象,其字追摹东坡,善用侧锋而横肆且无敦和。遇如此不世之材,两宫喜不自禁,立赏张之洞探花一衔。
孰料这位新晋“探花郎”,谢恩之余,却不忘管起“闲事”,替人撰写弹劾状。其实,虽未有一官半爵,张之洞已是代人写折的行家里手。早在同治元年,其兄张之万巡抚河南,曾委托小弟草拟一折,直陈漕运积弊。两宫阅后,为之“动容嘉叹”。据说张之洞竟写折子上了瘾,又撰稿一份议论朝政得失,求以兄长之名上达天听。张之万将其稿放在一边,笑曰:“稿甚佳,留待老弟任封疆入告未晚也。”在兄长眼中,张之洞有才情,有抱负,汲汲于仕途,耿耿于国事,入阁拜相迟早之事也!
张所草疏奏折,之所以发挥一剑封喉之效,除去其文证据确凿、气韵雄浑外,实与时局发展息息相关。早在咸丰末年,朝野内外就不断有人上书弹劾胜保各种劣迹。到了同治元年,举报胜保的折子更是纷至沓来,堆积如山。故无论慈禧,还是奕訢,已在处理胜保问题上形成共识。
这好比一局麻将,庄家已上听,寻思若自摸赢得太大,于心不忍,只得耐着性子等人喂牌。张之洞写折,最终点炮;叔嫂胡牌,其筹码即胜保的命。
折腾出来的前程 此处按下张之洞这边暂且不表,回过头说说胜保。
这胜保,绝对堪称张之洞的老前辈。当初他也是发迹于翰林院,寻调往内阁,累迁至国子监祭酒。更与张之洞后来人生轨迹类似的是,任职京曹期间,胜氏“屡上疏言事,甚著风采”,俨然是士林良心,言官喉舌。胜氏最高光的一次表现,是在咸丰二年。他借天现异象言事,上书道“或谓皇上励精之心不如初政,或谓勤俭之德不及先皇……”一眼望去,明摆着说当今圣上贪图安逸,不思进取。如此触龙鳞之语,惹得咸丰很是不爽,下旨加以批驳,降其为四品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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