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关于民营经济的几个问题

    一、民营经济和国有资产的关系
    以前我们考察问题都讲民营经济和国有经济的关系、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关系，分析方法不一定对。我们现在要研究的是民营经济和国有资产的关系。因为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基础是国有资产，民营经济的发展，可以使国有资产不断增值。这从三个方面来考虑：（1）有民营经济介入以后，国有资产就得到了重组，将来在新的基础上有更大的发展，最后实现国有资产增值。（2）由于民营经济的发展，城市就兴旺起来了，城市土地增值。深圳过去是个小渔村，经济落后。后来有大量企业发展起来之后，不光民营经济发展，深圳的地价以平方米来计算，整个国有资产是增值的。所以民营经济的发展使整个经济发展了，国有资产在经济增长过程中也得以增值。（3）因为有民营经济的介入，国有企业的改革就能加快步伐，很多就可以成为混合所有制企业。在这种情况下，民营经济与国有资产是同步增长的。而且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一个大包袱——下岗职工可以由民营经济来吸收。所以应该看到，民营经济与国有资产是平行的，争论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是没有意义的。应该说民营经济与国有资产是同步前进的。民营经济越发展，国有资产就越增值。这样，我们对整个问题就可以有一个新的理解。
    二、民营经济和中国的工业化道路
    中国的工业化进行了这么多年，现在回头来看，关键在于经济增长质量，经济增长质量比经济增长本身更重要。经济增长质量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1）资源消耗的多少，即资源消耗率。（2）在经济增长过程中，环境受损害的程度和可以恢复的程度。（3）经济增长过程中必须有我们自主知识产权。
    我们必须有自己企业的绝招，就能应付任何复杂的环境。今后工业化道路究竟怎么走，我们必须提高经济增长质量，走资源消耗率不断降低的、环境破坏程度不断减少而且破坏以后可以恢复的、自主知识产权多的这样一条工业化道路。我们要成为世界工厂，这是毫无问题的。但世界工厂有低水平的，有高水平的。
    低水平的世界工厂，如外国人来办厂、来料加工，来料加工当然能增加就业、增加税收，但消耗的电力能源是我们自己的，留下的污染由我们治理。所以低水平的世界工厂不是我们的方向，我们要走向高水平的世界工厂。高水平的世界工厂是要有自己的核心技术，经得起竞争的考验。在这个过程中，民营企业因为是自负盈亏的，懂得在市场中进行竞争，所以要让更多的民营企业参加把中国变成高水平的世界工厂过程。中国的工业化必须这么走。
    三、当前宏观经济形势和民营经济的处境
    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争论的一个大问题就是经济是否过热。有人说是过热了，有人说现在还不能说过热，大体上我认为是局部投资过热。2003年第4季度以来，物价的确上涨，到现在已经达到3.8％，接近4％。第一个原因是国际因素的影响。国际经济形势看好，原材料价格上涨，海洋运输紧张，运费上涨，再加上石油价格上涨，这些因素造成了整个国际价格的上涨，影响到中国经济，这种情况下，紧缩措施不起作用。第二个原因是多年来不重视对土地的严格控制，不重视粮食生产，产量减少。乱建开发区，我国已有6000个开发区，总面积35000平方公里，比台湾省还大。再加上去年自然灾害严重，粮食产量降到了1990年的水平。这个原因造成农产品价格上涨，紧缩管什么用呢？对农业这个薄弱环节，只有增加投资、增加信贷，让农业能够增产。第三个原因是瓶颈的约束。多年来，我们对电力前景估计不足，对交通运输的情况也估计不足。经济增长以后，电力运力紧张，靠紧缩不解决结构问题。一定要认清原因，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第四个原因是某些行业投资过度，这是事实，紧缩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要注意到，主要问题不是总量问题而是体制问题，是与地方保护主义、某些地方追求政绩摊大建设摊子有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加快投融资体制改革，加快企业自身的改革。所以对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不能轻易做出经济过热的结论。不能急刹车，不能搞一刀切，要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但是地方不一定这样做。在这个过程中，民营经济的处境是困难的。应该严格按照中央的方针办，不一刀切。
    民营经济的发展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是很大的。大家知道，现在民营经济解决了中国很多就业问题，但这还只是讲直接就业效应。由于民营企业的大量存在，在广告、商品推销、交通运输、修理服务等方面带动的间接就业效应更大。假定民营经济受了损失，出现下降趋势或停滞不前的趋势，不仅直接就业的人数减少，间接就业的人数同样会减少，而且会减少得更多。对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
    民营经济自己在困难的时候要想办法，要通过协作、体制机制改革、技术创新，或者三管齐下，一定可以度过当前困难。
    四、民营企业家怎样赢得社会的尊重
    首先应对民营企业家有正确的看法。民营企业家不是旧中国资本家的延续，是新社会在改革开放后，响应党的号召，参加市场活动成长起来的，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者。
    关于社会上对民营企业家的议论要分析，民营企业家的富和一些人的穷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当前就业机会不足，民营经济的发展，使人们得到就业的机会，这是先富帮后富。
    其次，民营企业家要赢得社会的尊重，第一要依法经营依法纳税，第二道德上要自律，第三要自愿为社会做贡献。
    最后，民营企业在发展过程中，一定要认识到，中国的市场是可以创造出来的，世界的市场也是可以创造出来的，民营企业家对中国的市场要有充分的信心，全世界最大的“金矿”在中国，中国9亿农民，只要农民的收入提高了，市场就会扩大。关键是要帮助落后的地方提高收入。提高农民的收入，必须走农业产业化的道路，一家一户的承包是根本不能解决整个农民收入提高问题的。要想办法使农村在承包制的基础上走一条公司加基地加农户的道路，农户管生产，基地管技术推广和技术引进，公司管运销，加快提高农民收入。
    对于农民进城打工要加以引导，加强培训，以利于农民加快致富，农民富裕了，对中国的民营经济、国有经济来说，都大有市场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