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知常：关于澳门发展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的思考

    目前，关于澳门文化产业的发展的思考日益增多，澳门特区政府也在积极寻找应对之策。
    在我看来，要发展澳门的文化产业，首先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就是：澳门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竞争力。
    任何一个地区，在发展文化产业的时候，都必须回答一个问题，自己的发展重点是什么？自己的差异化竞争的策略是什么？因为，什么都发展就等于什么都不发展，有所不为，才能真正地有所为。
    对于澳门来说，尤其是如此。
    澳门是典型的“微型经济”（Micro-economy）。澳门曾经创造了飞速发展的所谓“澳门神话”。在中国城巿竞争力研究会在香港发布的“2009年中国城市分类优势排行榜”中，澳门以第9名跻身“中国省、区综合竞争力排行榜”十大之列，同时，澳门也连续两年在“中国国际化城市排行榜”中名列第三。
    可是，未来的澳门的文化产业究竟应该如何发展，却仍旧还是一个艰巨的难题。
    例如，澳门的文化产业如何可持续发展？如何应对未来博彩经济的变量和风险？澳门的文化产业如何适度多元化？
    在我看来，要回答这些难题，首先就必须来回答核心竞争力在哪里这样一个严峻的问题。
    而我目前看到的绝大部分关于澳门文化产业的讨论，其实都还只是泛泛而论，往往只是罗列了许多的文化产业的业态，然后，就呼吁，要大力加以发展。
    其实，这些建议都是十分草率的，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行性。
    举个例子，有人呼吁：澳门要大力发展会展业。
    在我看来，这个建议其实并不符合澳门的实际，持这类看法的人也并不了解文化产业的发展规律，尤其是会展业的发展规律。
    发展会展业当然很好，这也确实是全球最赚钱的行业。可是，发展会展业是需要非常的城市空间的，涉及旅游、宾馆、广告、交通、运输等几十种服务行业，例如深圳，它的会展业在国排第四，我们看看它的情况：１１２个国内航线，２３条国际航线；全市港口１６５个泊位，其中万吨级以上泊位６４个，１５４个国际集装箱航线连接世界主要港口，这一切，澳门有吗？再看，它２万平方米以上的大型展会达到２９个，５万平方米以上的大型展会也有１３个，这一切，澳门有吗？
    因此，澳门顶多也就只能发展一些会议业，发展展览业，则是根本就无可能的。
    再看看澳门的周围，广州、深圳、东莞、珠海等地都建设了规模宏大、设施一流的会展中心，新办的展会和新设立的会展公司林立，澳门要后发制人，发展会展业，不可避免地面临这些城市的剧烈竞争。
    再举个例子，有人呼吁：澳门要大力发展动漫等创意产业。
    这也很难，而且非常难。因为，动漫等创意产业属于典型的知识经济形态范畴，知识经济、信息经济特征非常突出，只有高智商的专业人才才能够进行，是复杂的脑力劳动，因此，科技和人才是它腾飞的两只翅膀，也是它发展的动力。可是，这两个却恰恰是澳门的弱项。首先，澳门的高科技人才匮乏，其次，内地的高科技人才根本进入不了澳门。那么，澳门要大力发展动漫等创意产业，又如何去实施呢？
    当然，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反对在澳门发展会展业、动漫等创意产业，局部地加以发展，也是可以的。
    例如，在澳门发展会展业，可以以会议为主，展览为辅。重点发展国际商务会议业和中小型、专业性、国际性展会。而且，在其中还可以突出葡语国家特色。为中国企业“引进来”和“走出去”、葡语国家“引进来”和“走出去”发挥中介作用。
    但是，在澳门发展会展业、动漫等创意产业却绝对不能成为澳门发展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
    在我看来，澳门发展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是“娱乐经济”。
    寻找澳门发展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必须注意澳门的自身特色。
    在我看来，澳门的自身特色主要三个，第一，澳门是全国幸福感指数最高的城市之一，是人们快乐地体验健康生活的首善之区，第二，澳门的博彩业，世界闻名，第三，澳门是中西文化荟萃之地。
    要寻找澳门发展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就必须以上述三个澳门的自身特色作为参照。
    那么，上述三个澳门的自身特色指向了什么呢？
    娱乐经济。
    娱乐、旅游、传媒、信息产业目前已成为全球产业排行榜的前四名。
    娱乐，是人类吃喝玩乐的最高境界，也是人们衡量人类生活质量的标尺之一。吃喝玩乐上了境界、出了花样，就是创意。也因此，当今世界，娱乐经济大为流行，已经成为新的经济航母。
    人们都说，“娱乐经济”已成为新的世界通货，21世纪的货币不是欧元，而是娱乐。
    再看澳门，以博彩业为主的产业格局决定了，澳门是博彩业独大，城市体量偏小，因此，不容易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文化产业链条。也因此，澳门在发展文化创意产业不可能面面俱到，而要差异化发展，有重点、有区别地发展，更要在现有优势的基础上寻求突破。
    那么，怎么突破呢？
    首先，要保持博彩业对整个澳门发展的强烈的拉动、辐射作用，在这方面，澳门还具有巨大的发展空间。
    例如，人们习惯于将澳门比喻为“东方蒙地卡罗”或“东方拉斯韦加斯”，其实，是完全不准确的。当然，这里存在着一个旅游博彩业在本地区经济中的重要地位的共同性，但是仔细比较一下，不难发现，百万人口的美国的拉斯韦加斯每年接待的境外游客只有1000万人，仅仅相当本地人口10倍多，而澳门却是本地人口的20倍；而蒙地卡罗所在的摩纳哥大公国，是以3万多本地人口，接待了80多万境外观光者，相当于本国人口25倍，可是，它仅有1.95平方公里的领土，只及澳门的9%。
    由此不难看出，澳门博彩业的发展空间非常喜人。
    但是，其次，澳门的“博彩”形象虽然知名度高，却并不利于澳门继续提升国际竞争力，因此必须以新的文化产业战略来修正提升“博彩”形象。
    例如，在城市形象定位上，澳门将自己冠以“东方的蒙地卡罗”或“东方的拉斯韦加斯”的头衔,本身就是战略失误。不但在理念上缺乏创意;而且也下意识地将澳门放在了附庸的 位置，其结果是，不但大大降低了外界对澳门城市形象的美誉度,误以为澳门不过是一个“寻欢作乐”的粗俗之地，而且,也制约了澳门在城市形象建设上的空间。
    同时，过度偏重博彩，也使得澳门的旅游结构比较单一,在 博彩之外, 也没有着力去打造新的旅游亮点。我们看到过这组调查资料：旅客在澳门平均逗留时间只有0，8 天,而且，即使是留宿的旅客, 他们的平均逗留时间，最高的也只有1. 34 晚。还有资料介绍，截至2008 年底，澳门有星级酒店55 家，其中五星级17 家、四星级12 家、三星级14 家、二星级12 家，另有31 家公寓。而这86 家酒店场所的提供的17490 间客房，48890 个床位，2008 年的平均客房出租率为74.5%，其中五星级酒店74.7%，四星级79.2%，三星级74.8%，二星级62.0%，公寓54.2%。显然，还不够饱和。这说明，澳门在游客的心目中还更多地表现为“空中走廊”，观光一下就出境而去，而没有当成是自己的“客厅”甚至是“卧室”。
    最后，再看客源分类。
    根据统计，澳门的游客主要来自内地、香港及台湾，分别占50.6%、30.6%及5.7%。澳门特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资料也告诉我们，2008 年来自澳门的主要客源地（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日本）的游客中，旅游目的为度假和商务的比重最大，大约占到受访游客的64%和16%。而从澳门游客的职业特征来看，其有闲阶层（主妇、学生、失业或退休人员）、管理人员、专业人员和技术人员分别占到受访游客的21%、24%、9%、10%。这同样意味着，休闲度假旅游和商务旅游，在澳门游客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令人欣慰的是，对于休闲度假旅游和商务旅游，澳门也别具优势。
    作为地区性的战略要地，澳门堪称联系欧洲、拉丁美洲的枢纽，30多个国际组织的成员，与欧盟的密切关系，尤其是与拉丁语系国家的密切关系（葡语国家的人口加起来有2亿之多而，而据专家预测, 本世纪最有希望的就是拉丁语系国家的崛起），都使得澳门完全可以在博彩爱好者之外开辟自己的游客市场。
    何况，博彩业作为澳门的主要支柱,其实也只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而商务活动，在澳门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澳门自海上丝绸之路始，已开埠已多年,远在明朝，澳门在中日两国及其欧洲之间的贸易; 就令人瞩目。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 葡萄牙女王玛丽亚二世也曾宣布澳门为“自由港”,在这方面，澳门的商务旅游遗产也值得大力挖掘。
    而从区域合作的角度来看，澳门也可以与珠江三角洲地区、与香港组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例如，澳门就完全可以力求成为香港人休息娱乐的后花园。这同样意味着，澳门完全可以在博彩爱好者之外开辟自己的游客市场。
    在这个意义上，用一个比“博彩经济”更大的“娱乐经济”来修正提升“博彩”形象，就非常必要了。
    “娱乐经济”无疑仍旧以“博彩经济”为基础，但是，又比它更丰富、更健康、更全面。
    简单来说，澳门应该成为一个世界东方的集娱乐、消闲、演出、国际会议及博彩于一身的娱乐中心。它的主要文化产业业态，应该是：博彩、饭店、旅游、会议和演出业。
    而澳门作为东方娱乐中心与世界上最著名的娱乐中心拉斯韦加斯的区别何在呢？
    首先，它们是相同的，都是集娱乐、消闲、演出、国际会议及博彩于一身的娱乐中心。
    其次，它们又是不同的。因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娱乐中心拉斯韦加斯只是集娱乐、消闲、演出、国际会议及博彩于一身的娱乐中心，而澳门，则不但是集娱乐、消闲、演出、国际会议及博彩于一身的娱乐中心，而且还是幸福感指数最高的娱乐中心，是人们快乐地体验健康生活的娱乐中心。
    可见，“生产快乐，体验快乐”，才是澳门的魅力所在。
    因此，如果需要为澳门的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竞争力做一个定位的话，那么，我建议，它应该是：
    快乐之城、娱乐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