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雄：农业发展新背景下的粮食安全问题

    农业发展的新背景，事实上涉及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农业正在经历一个什么样的发展态势，或者说正在经历着一个什么样的变化，第二个是针对农业新的发展态势或新的变化对粮食安全战略的影响，我们怎么去应对。
    一、中国农业的发展态势
    本次会议主题是粮食安全问题。事实上严格按照粮食安全的定义来讲，粮食安全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既有生产的问题，又有消费的问题，还有一个从生产到消费者之间的中间环节。当然，讲粮食安全首先还是一个生产问题，既然是讲生产，也就是讲农业，当前农业正在发生一个什么样的变化呢？
    一是现在和未来更加注重畜牧业的发展。中国农业正在经历一个由种植业主导型向畜牧业主导型的变化，这些年来，农业总产值中种植业和畜牧业的发展趋势已经快接近了，过去很多的农业政策都是围绕着种植业，围绕着粮食生产而来，或者说是以食品当中的原粮为主的，但现在中国农业的很多的问题，已经不完全是种植业的问题，可能更多的是畜牧业的问题。
    二是种植业正在经历一个集中化产业布局的趋势。过去我们的很多农产品，各个地方没有差别，从2000年后农业部推行了一系列的做法，从政策引导的角度，推动特色农产品的区域分布。客观上来说，中国的粮食生产，当然也包括其他的食品的生产，越来越在走向集中化，我们仅仅是看三大粮食品种（水稻、小麦、玉米），就可以看出一个基本趋势，现在全国生产80%的水稻、小麦、玉米的县的数量急剧下降，这就是生产的集中度局部提高的体现。
    三是小规模农业正在向大规模农业转变。我国这两年一直在培育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农业经营体系里面的核心是农业生产经营主体的培育，包括专业农户、专业大户向家庭农场、土地合作社、农业公司转变。陈锡文主任把今年的农村土地流转的情况，已经给大家报告了一个最新的数字是占农户承包土地总面积的28.8%，事实上到去年年底全国才有26%。可以看得出来，土地流转的速度非常快，现在四分之一的土地已经从原来的土地承包人转向了新的农业经营者。问题是转到哪里去了，转给谁了？现在有很多企业在进入农业，这里可能产生一系列的问题，包括农业的经营效率问题，是不是一定是大规模的农业就有效率等等，这背后还有一系列的问题没有解决。
    四是更加注重农产品的质量安全。我国要实现由数量为主的农业发展的目标向数量与质量并重和平衡的目标转化。但现在食品安全的形势非常严峻，食品的质量状态很多跟农业或者说种植业紧密相关。比如养殖业中的饲料，是来自于种植业。种植业的很多问题决定了我们农产品质量的状况。
    五是更加依靠科技在农业全产业链中的作用。我们过去可能更多的是关注生产领域的技术，事实上，从粮食安全的角度来看，技术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生产领域，还需要进入到流通领域，比如说物联网技术，在消费领域也有很多的技术需要介入进来，没有技术的引导、驱动作用，我们的粮食安全也难以保障。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可能我国粮食的总量是够的，但是主要生产在西北，东南地区是缺的，这里就需要依靠中间环节的信息流通技术。
    六是更加依赖国际市场和资源。2004年以来，中国开始由一个农产品净出口国向净进口国转变，2004年到2014年，这十年农产品净进口数量涨了十倍。
    七是农业发展由过去的单一的生产功能向发挥生态文化传承、环境保护等多功能转化。这个转化可能是下一步农业发展非常重要的方向。休闲农业也是农业多功能性发挥的一个很重要的体现，预示着未来农业领域里的非常重要的趋势，就是由单一生产功能向多元化的功能的转化。从产业发展的角度来说，农业跟其他产业的融合，体现为产业融合。日本原来的农业水产省，十多年以前就提出来农村要发展六次产业，六次产业就是产业融合的产业，就是一乘二乘三等于六，一加二加三也等于六，提出六次产业化。
    二、农业新变化对粮食安全战略建构的要求
    总体上来看，中国农业正在发生着新变化，我们怎么去适应这样的变化来建构一个新的粮食安全的战略？
    首先，我国农业的结构一定要调整。农业由种植业主导转向畜牧业主导，相应的结构调整怎么适应这种变化？比如畜牧业发展了，我们生产出粮食要通过动物过腹还田，是通过籽粒还是秸秆？这种结构调整又跟农业的支持和保护体系联系起来，比如现在农业由价格保护开始转向收入保护，我们现在所有的粮食补贴针对的是产出的籽粒，随着农业结构的变化，农业的支持和保护体系如何来适应这种变化？要减少生产领域里化肥农药的使用，一定要有生物或者有机肥料这样一些替代品。现在我们都知道，对化肥农药，一方面是过量的使用，另外一方面还在给补贴，综合补贴就是在补贴农户购买肥料。这些新的有机肥料、生物农药并没有纳入到农资综合补贴里面去，所以我们的支持和保护体系怎么适应这样一种变化？还有就是我们讲粮食安全，始终是在讲生产，但我们的浪费非常严重，本月的16号是国际粮食日，今年粮食日的主题一个叫家庭农业，一个是节约用粮。事实上，我国的粮食在产出以后，在流通环节、收购环节、消费环节，浪费非常多，我们怎么去建构一个新的农产品的消费模式来尽量的减少生产，减少对生态和环境的压力，保持农业的可持续增长，这也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价格问题。我国正在推进一个非常大的改革是最低收购价格的制度转向目标价格制度，这一定会导致农产品价格的上升，但农产品价格上去了，城市低收入者怎么办？因此要建构一个低收入者的保护政策，只有在这种前提下允许农产品，特别是粮食的价格有适度的增长。还有一个生态友好型农业生产方式的问题，跟前面所讲的生物农药、有机化肥是有关系的。
    中国农业现代化道路究竟怎么选择？我国农业是传统的小农生产方式，未来的中国农业现代化是在小规模基础上实现农业现代化。现在很多地方在鼓励土地大面积的、大规模的、长时间的流向工商企业，这有一系列的危险。中国农业未来的现代化道路选择怎么去适应农业正在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我个人以为，我们必须要找到措施和办法来适应这样的一种变化，这才是未来的中国农业发展非常重要的工作，这也给我们社会科学工作者提供了一个非常广阔的研究舞台。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本文根据作者在第二届隆平论坛上的学术报告的录音整理而成）
    文章出处：中国乡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