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国英：印度的乡村自治及其与中国的比较

    2006年3月25日，由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主办的第57次中国改革国际论坛在海口开幕，本次国际论坛以“中国新农村建设：乡村治理与乡镇政府改革”为主题，重点研讨如何通过体制创新，完善有效保证新农村建设顺利进行的体制、制度和机制。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经济研究室主任党国英在第二单元发表演讲，主题：印度的乡村自治及其与中国的比较
    党国英：谢谢大会主办方给这样一个发言机会，谢谢大家听我发言。
    比较印度和中国的情况，我想首先说两句开场白，不然下面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1949年共产党取得了政权;几年后印度从英国人手里获得独立。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注意到两个事实：印度在英国的统治时期，每十年就有一个大饥荒，但独立之后没有发生饥荒。这个情况让人非常感动，我们在1949年以后，有两、三年的历史难以见人。这个情况使我很尊敬印度人民。后面的发言要讲基本的事实，印度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随迟福林院长领衔的中改院代表团到印度访问，去了十天。我们主要是靠阅读材料获得大量的信息，有的地方是走马观花，看得比较肤浅，但还是要说，谈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点。
    首先，对印度的发展，看到的情况比我们想象要差一点。看幻灯上表格给出的情况，1990-2001年食用粮食增长慢于人口增长；第二个情况是印度人口的贫困状况和文盲的状况，投影中显示的是识字率，文盲率在穷人里面非常高，比中国要差；印度的学者告诉我们，最近几年印度城市和农村居民卡路里的摄入量都在下降，尤其农村下降程度比较大，每天摄入不足2400大卡。有人说印度的经济发展增长比较好，生活水平都在提高，但是我们看到的数据不完全是这样。
    下面我要回答一个问题。我听到一个说法，印度是市场经济，又是民主制度。到印度访问的时候，印度的农业部秘书长开宗明义第一句话是印度是民主国家。关于印度市场经济的说法听得更多。随着代表团访问之后有深刻的体会，这两个帽子戴得有点高。因为，印度的民主制度是精英民主，基层社会的民主发育很不够。为什么这样说？印度的民主制度直到80年代才在基层开始推行，晚些时候则在基层引入政党竞争。但是我们到村里访问的时候发现，妇女参与率比例不够，根本没有决策权，还是少数精英把权利拿走了。虽然法律条文写得很好，但民主机制实施的实际情况却不敢恭维。又说印度是市场经济，有些学者和他们的看法不一样，你搞市场经济，印度农村发展和民主政治都有问题，可能和市场经济有关，你还敢搞市场经济吗？所以觉得这个帽子戴得不太好。因为市场经济讲要素市场。印度有劳动力问题，还有种族制度。在劳动力雇佣人数中，政府占22%，大学占10%，私营企业雇佣的是0。可见劳动力市场统一的程度是很大问题。劳动力市场不统一还谈什么市场经济？印度的金融体系比我们好，但是我不好说，因为考察得不够。还有经济方面的问题，给人感觉市场经济不太成熟。是不是因为搞了民主、市场经济导致或解除了问题？这个结论不敢下。
    印度的基层自治的情况是怎么样？首先，印度作了很多的工作，尤其是新一届政府，大踏步改革。我们在离开新德里的时候，听说印度把机场卖给德国人。我很惊讶，德国人也很惊讶。印度开放的步伐比我们快。
    中印有些东西很相似，现在谈比较的问题。首先，中印两国社会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差异的问题。关于印度的种姓制度，它是等级社会，固化程度很高；中国也存在等级，但没有形成稳定的常态。印度在这方面存在特别明显的问题。
    比较中产阶级的发育情况，这方面有差异。印度的历史有一个谜没有揭开。就是大陆地理上的统一性比较强，但为什么仅官方语言就有22种？印度现在的部族社会特征还很明显，按照马克思划分，这种部族社会比奴隶社会还低级。
    我提出一个问题，印度看来是两极分化相当严重，但为什么印度的稳定程度比我们高？我的理解是，穷人不一定起来抗争，穷人造反一定要由富人来组织。但是印度的种姓制度使得富人不理穷人，所以穷人也就比较稳定。不知道这种解释对不对，但是我是这样的理解。
    现在印度正在发生变化，政府在加紧推广民主政治。我提出进一步的问题是，这个努力能不能成功？能不能顺利地完成目标？中国目前也在努力。现在提出这个问题，我这样想，印度努力搞选举，我们也要努力搞选举。我们知道，选举意味着资源的重新分配，这就出现了一个社会承受能力问题。结合中印农村的选举情况，我们有三点问题需要思考：
    第一，这个国家的中产阶级有没有承受的能力？如果中产阶级对选举结果不愿意承受，或者对他们的利益有损害，他们就有不可能远离穷人。因为印度也想打破种姓制度，但如果富人组织穷人就麻烦了。
    第二，官员阶层能不能承受选举的后果？如果他们不能承受，就会抵制选举，或者在选举中搞一些花样。
    第三，社区能否承受？如果不能承受，就会产生给少数人提出激进措施的可能性。如果经济分割程度比较高，经济的自给自足的状态比较突出，少数人就有可能提出激进的措施，并以此来笼络人心。
    要解决这些问题，我想有这么几个条件：
    一、中产阶级要获得充分发育，并在经济上要有独立性，不依赖于特殊的政治资源生存。
    二、贫困人口的比重足够低，任何一届政府都要能够保障其基本的生存资源。
    三、发展适度的富人政治，使得政治家离开政治后也能保持一定水准的生活水平。
    四、公务员国家化、职业化，不参与直接的党派活动。他们的生存资源（职位）不应以选举的不同结果而发生变化。这一点印度容易做到，但是我们不容易做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公务员落选之后怎么办？
    五、国家基础设施要先进，市场要高度一体化，区域封闭要被打破，特别是民族地区的区域封闭要打破。
    如果这五个条件具备，转变就能够比较顺利地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