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忐忑行走的全球经济(张锐；12月27日)

    既有发达经济体的莺歌燕舞，也有新兴市场国家的惊心动魄；既有美元的一路尽情狂欢，也有非美货币的连绵惨淡哀嚎；既有货币政策的集体性收敛，也有财政政策的群体性松绑；既有贸易制裁的阴云密布，也有自由市场的满地霞光……2018年的全球经济遭遇到了太多确定性与不确定风险因素的袭扰与冲击。起伏与跌宕，压抑与张扬，收获与失落，惊讶与平淡，诸多纷繁复杂而又情态各异的表情符号留存与镌刻在金融危机十周年的纪念碑上。
    不同于欧元区与日本两大发达经济体前三季度每况愈下最终年度GDP只能小幅走高，美国经济则是一路凯歌，超3％的年度GDP增长成绩已毫无悬念。不过，与整个发达经济体相比，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走势则略显逊色。除了印度经济在前一年基础上继续增长外，其他国家经济增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回调，同时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增长态势出现了明显分化，其中委内瑞拉连续第三年两位数负增长，成为全球经济成员中最为暗淡的国家。发展的不平衡性导致了总体数据不尽如人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最新一期的展望报告中预测2018年全球经济的同比增速为3.7％，与前一期的预判结果下调了0.2个百分点，而且这还是2016年以来IMF的首次降级。
    作为美联储历史上唯一没有经济学学位的主席，罗姆·鲍威尔履新当天虽然遭遇到了美国三大股指任意狂泻的尴尬见面礼，而且全年受到了来自特朗普八次直接的“炮轰”，但秉持务实作风的鲍威尔还是以足够的定力将货币政策正常化的舵轮导向了彼岸，全年美联储四次升息，美元中枢利率从1.25％上升到2.25％。不过，除了英国央行做出了一次加息0.25个百分点的跟随动作外，欧洲央行与日本央行却按兵不动，倒是不少新兴市场国家迫于本币利率与美元利率愈来愈大的“剪刀差”压力而大幅迈动了升息的步伐，其中印尼央行一年中五次加息，阿根廷央行更是在一周多的时间连续三次升息，最终将本国官方利率推到60％这一全球最高水平。
    联储的接连升息造就了美元汇率的一路攻城拔寨，但同时也让所有非美货币黯然失色。欧元、英镑以及日元等主流货币集体下挫且不说，新兴市场主权货币更是可以用群体性塌陷来形容，其中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土耳其里拉以及阿根廷比索的贬值幅度均超过了50％，印度卢比、印尼盾以及伊朗里亚尔等不约而同地创下历史新低，整个新兴经济体货币年度整体贬幅超过12％。货币的巨贬不仅导致过去一年多达1000亿美元的国际资本从新兴市场国家仓皇出逃，而且这些国家还不得不动用大量外汇储备频繁干预市场。更可怕的是，过去一年新兴市场国家因货币贬值而难以偿还的美元债务达3.7万亿美元之巨，相比10年前扩大了近1.5倍。而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阿根廷还向IMF申请了500亿美元的救助贷款。
    相比于货币政策的调整所引起的负面震荡而言，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显示出的正向能量要显著得多，尤其是不少国家大手笔减税动作成为了过去一年财政政策运行的最大亮点，其中澳大利亚政府作出了将企业税从30％削减至25％的决定，并通过了未来10年将个人所得税削减约1440亿澳元的法案，由此产生了澳大利亚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个税削减计划。另外，针对1000亿至5000亿印尼盾范围内优先发展行业的投资，印尼政府确定了给予5年内公司税减半的优惠政策。更令人关注的是，中国政府年内两次降低增值税，同时提前开展了个人所得税的调整，个税基点从3500元提高至5000元，不仅如此，中国政府还在2018年先后四次降低进口产品关税。
    但遗憾的是，无论是政策改良的红利，还是经济增长的能量，似乎并没有传递到金融市场上。虽然美股前10个月显示了力拔山兮的气势，并不断创出历史新高，但四季度的表现却不如人意，以致出现由牛转熊的迹象。同样，尽管像英国、德国、印度以及巴西等不少国家的股市纷纷摸到了历史的最高点，但除了巴西和印度等少数国家年终交出红色成绩单外，其他基本上都没有善事始终，并最终不约而同地以绿盘报收。总体判断，新兴市场国家股市表现要弱于发达经济体，其中土耳其伊斯坦堡100指数一度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狂挫超过3000点，而中国A股更是出现了非理性下跌。
    与金融市场整体疲软一样，大宗商品市场走势也是不尽如人意。国际油价在新年首日开盘尽管一举突破了60美元/ 桶，但最终还是没能延续连续两年上涨的态势，并收出了长长的年度阴线。另外，在国际地缘政治冲突以及经济贸易摩擦不断的环境中，黄金理应在避险资金追捧的刺激下出现不错的市场行情，但由于受到美元升值的钳制，黄金价格还是紧跟原油趋势终止了连续两年上涨的脚步。有意思的是，尽管黄金价格出现了下跌，但其重要的衍生品种钯金却因需求远远大于供给在过去一年中四次创出历史最高纪录，以致有人形象地指出钯金“带走了金属的全部光彩”，而且这种比喻其实一点也不错，比如伦铜、伦铝以及伦锌等无一不是尽显跌势。按照德意志银行统计，在追踪的70个资产类别中，超过90％的品种在2018年的回报率为负，并且这是近百年来表现最差的一年。
    没有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奉行“美国优先”的特朗普在2018年抄起了面向四方出击的贸易制裁大棒。先是启动了在美国总统手中冷冻了17之久的“201调查”，接着做出了对出口到美国的钢铝产品加征25％关税的决定，随后不久将枪口转向中国，拉开了分两次对中国500亿美元与2000亿美元出口商品征收10％-25％关税的威武阵势，便迅速遭到中国政府的有力回击。战则两伤，合则两利。中美两国最终还是回到了谈判桌上，并达成了停止升级关税的基本共识。总体而言，特朗普合作取得成果要远远大于单边扛枪作战所得，如美国先后与韩国、加拿大达成双边自由贸易协议，同时美墨加三国全新贸易协定也正式落地，同时美欧完成了零关税的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当然，其他地区的自由贸易主义脚步同样铿锵。欧盟与新加坡、越南以及日本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智利和巴西也签署了自由贸易协议，除美国之外的11个原TPP成员国正式签署了“全面且先进的跨太平洋贸易协定”（CPTPP）；中国与日本重启了货币互换协议等。
    令人欣喜的是，虽然贸易保护主义甚嚣尘上，单边主义与地缘政治频繁作祟，但依然没有阻挡住全球商业资本斧钺铿锵的前行脚步，一个又一个企业并购的长臂伸展到了世界各个角落。据汤森路透的数据显示，2018年前三季度，全球并购交易规模达到了3.24万亿美元，同比增长40％，创出历史新高，年度并购规模最终打破历史纪录没有任何悬念。不仅如此，2018年全球并购项目的平均金额超过了10亿美元，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份的水平都要高，同时一个个行业庞然大物在并购大潮的簇拥之下腾空而起，全年价值超过50亿美元的巨额并购交易占到了交易总量的40％以上。资本再次显示出了强大的自我聚合与辐射量能。（载《证券时报》2018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