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页岩气革命及其对我国的影响(下)

(2)中东地区能源战略地位将下降
    长期以来，中东都是世界能源版图的中心。然而，随着北美能源地位的提高，中东未来将退居为亚洲的能源中心，而不再是世界能源中心。近几年来，美国一方面借助整个美洲(包括北美与南美)能源供应增多的有利形势，加大从周边地区的石油进口；另一方面依托页岩气的快速发展，进一步减少进口中东石油。1977年～2010年之间，美国来自美洲进口原油占总进口规模的比例由10.7%大幅增至71.1%，而来自中东进口原油则由27.8%下降到14.9%。预计到21世纪30年代中期，美国经济基本上就可以与中东石油脱钩了。
    随着美国能源需求渐渐回归美洲，欧洲能源需求也越来越趋于多元化来源，中东将越来越象是亚洲人的中东，以中印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将越来越明显地成为中东能源消费的主力。据英国石油集团公司预测，未来20年全球能源消费增长的96%将来自以亚洲新兴国家为代表的非OECD国家，到2030年这些国家能源消费将占全球总量的65%。因而，中东与亚洲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将更加紧密。
    3、对国际能源政治的影响
    突如其来的“页岩气革命”不仅影响了美国经济与世界能源市场，而且影响了国际政治。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影响将越来越显著。
    (1)能源将成为军事力量之外美国推进全球霸权的第二个武器
    长期以来，美国的能源战略除了对内保障能源供应安全之外，还具有对外谋图全球霸权的目标导向。历史上，美国曾经两次利用能源武器成功地实施了其战略意图。第一次是1941年对日石油禁运，由于当时日本所需石油的大约85%都来自美国，石油禁运加速了日本的战败。第二次是1986年对前苏联实施能源战，一方面与沙特合作压低石油价格，另一方面阻止欧洲进口前苏联的天然气，极大削弱了前苏联的经济实力，并成为引发其解体的重要原因。
    随着页岩气快速发展，美国国内能源供给的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为其实现“外谋霸权”的战略意图腾出了更大的空间。这一点并非臆测，证据就是：美国本来就有能源部，但2011年11月在希拉里领导下的国务院又成立了一个能源资源局，专门负责从外交角度制定美国的国际能源政策，与军事部署、外交政策等相配合，以打造全新的一体化战略，服务于美国国家战略。由此可见，美国新时期的能源武器可能已经打造好了，未来“挟石油以令诸国”的现象也许为时不远了。对此，我们必须密切加以关注，做到有备无患。
    (2)俄罗斯在欧洲天然气市场的统治地位将被削弱，战略重心东移速度将加快
    在北美页岩气发展未发生之前，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一直是世界能源地缘政治中的一大特点。未来随着美国页气大量出口至欧洲市场，以及欧洲自身页岩气的发展，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程度将急剧下降。据美国莱斯大学贝克研究所预测，2040年俄罗斯在西欧天然气市场所占的份额将从2009年的27%降至13%。这一变化将极大地改变俄罗斯和欧盟之间的力量平衡，增强欧洲抵制俄罗斯对欧洲事务进行干涉的能力。
    由于俄罗斯经济对能源出口依赖较大，页岩气革命将显著减少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进口，再加上欧债危机影响，俄罗斯通过向欧洲出口天然气拉动经济增长的想法变得更加不现实了。相比之下，亚太地区尤其是亚洲各经济体发展速度依然较快，中印这些亚洲大国已经崛起为全球经济增长的火车头。在这样的情况下，俄罗斯必然加速战略重心东移速度，以提高自身在亚太地区影响力。
    (3)天然气生产者卡特尔组织难以形成
    在页岩气革命出现之前，作为当时世界天然气头号产生大国，俄罗斯从不掩饰其利用天然气武器发挥世界影响的意图，并与伊朗、卡塔尔等国一起，试图创建一个天然气生产者的卡特尔组织——另一个欧佩克。在俄罗斯的推动下，2008年底在莫斯科召开的世界天然出口国论坛第七届部长级会议通过了组织宪章，并规定组建执委会和秘书处。组建执委会和秘书处的目的是仿照欧佩克那样协调和统一成员国之间的天然气产量及价格。
    然而，页岩气革命的出现不仅提高了天然气出口国论坛以外国家的天然气供应能力，更是大幅降低了天然气的价格，天然气出口国论坛国家对世界天然气市场的影响力被迅速削弱，天然气卡特尔组织成立的可能性随之明显降低。
    三、中国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费国，对国际能源市场的依赖日趋严重。页岩气革命对我国而言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有利于我们缓解国际能源贸易与合作的环境，另一方面也增加了国际能源地缘政治的风险。
    1、中国面临的机遇
    (1)有利于扩大我国能源进口
    页岩气革命将使得我国能源进口环境变得更为宽松。一是有利于我国加大天然气进口。去年世界一次能源消费量中天然气比重低于石油9.6个百分点，位居第二，预计二十年后天然气将超过石油成为世界第一大能源。国际天然气供应的快速增长将为我国加大进口提供相对更为有利的条件。二是由于能源之间存在着一定的替代效应，美国页岩气革命将在短期内导致美国煤炭价格下降和出口增加。近几年来，美国大量关闭燃煤机组，改为天然气发电，迫使大量的过剩煤炭必须到国际市场去寻找出路。统计显示，自2009年以来美国煤炭对我国销量加速增长。其中，今年上半年我国进口美国煤468.03万吨，同比增长47.7%，这个数量已接近2011年全年的美国进口煤数量。
    (2)有利于我国与能源出口大国之间开展合作
    页岩气革命一方面增加了国际能源贸易数量，另一方面有力地冲击了世界能源地缘政治格局，削弱了能源出口大国的话语权，再加上中国国内巨大的页岩气储量大约10年之后也可进入快速开发期，这就使得我国与传统能源输出国家进行相关国际贸易谈判时处于相对有利的位置。
    (3)有利于推动我国页岩气发展
    美国的成功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以下有益借鉴：一是指明了技术突破方向，二是提供了在基础设施配套和市场培育方面成功的做法，三是了解了政府在其中应该提供哪些相关政策支持。这就使得我们可以在借鉴美国经验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实际，充分发挥后发优势，在相对较短的时期内突破相关瓶颈，实现页岩气的跨跃式发展。
    2、中国面临的挑战
    (1)中东能源地位的下降加速了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转移步伐
    页岩气革命使得美国能源独立成为了可以预见的现实，中东地区对美国的战略价值大幅度下降。因而，美国可以放任中东混乱局势不顾而将大量军事人员与装备从中东撤出转向亚太地区。虽然，美国打的是维护亚太“安全与繁荣”的旗号，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美国的真实用意是遏制正在崛起的中国。
    (2)中东石油市场可能成为美国敲打中国的新场所
    首先，中国已成最依赖于中东石油的国家。未来二十年，美国将大幅减少对进口石油特别是中东石油的依赖，直至完全脱钩。中国的情况则相反，对中东石油的依赖将有增无减。预计到2030年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可能高达80%，其中一半左右将来自中东。
    其次，美国的中东政策可能将更为激进，从而导致中东局势更趋动荡。随着中东石油供给和油价波动这两大因素对于美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制约作用逐步削弱，美国在中东可以更加激进地推进霸权主义政策。这些政策包括推进中东民主化、抑制伊朗崛起、保护以色列安全等等。对美国而言，这些政策的实施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作用：一方面可以推进美国中东战略的实施；另一方面引起该地区局势动荡，给世界石油市场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风险，从而间接地达到敲打中东石油最大的依赖国——中国的作用。
    最后，国际石油的美元结算体系可能成为美国发起能源战的更有力武器。中东石油的美元结算体系既是美元霸权的重要基石，同时也是美国发动能源战争的重要媒介。1973年，美元还只是中东石油的主要结算货币，而不是唯一结算货币，美国来自中东的石油占全部进口量的比重为22%，但是为了其国内金融与石油集团的利益，千方百计策划了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今天，美元早已是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唯一结算货币(当然，伊朗开始在突破这种格局)，美国来自中东的石油占全部进口量的比重只有15%，而且这一比例将越来越小。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未来完全可以根据自身战略需求，更为方便地发起能源战争。
    四、加大我国页岩气开发力度势在必行
    美国页岩气革命对中国的影响虽说是有利有弊，但可能的利益体现在国际能源政治的战术层面上，而弊端则集中在战略层面上，总体是弊大于利。为了改变这种不利局面，我们必须加速推进页岩气的开发力度。一旦中国版的页岩气革命获得成功，不仅能够改善我国能源供应结构、提高我国能源安全，而且能够加大我国在国际能源政治中的博弈能力。
    1、开发页岩气有助于中国能源结构的改善
    在我国一次能源生产量中，煤炭所占比重为八成；在终端能源消费中，煤炭占了将近七成。这种结构使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付出的环境成本巨大。由于我国页岩气的技术可采资源量排名世界第一，约占全球技术可采资源量的20%，高出排名第二的美国7个百分点。未来我国页岩气的快速发展可以在较大程度上改变这种不合理的能源格局。
    不仅如此，页岩气还并非我国储量最大的非常规天然气，如果加上煤层气、致密砂岩气和天然气水合物，我国非常规天然气储量约为常规天然气的五倍。页岩气如果得以快速发展，必将从技术借鉴、人才培育、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对其他非常规天然气的开发产生明显促进作用，从而进一步促进我国能源结构的改善。
    2、开发页岩气有助于增强中国能源供应安全
    按照美国经验，如果我国“十二五”时期页岩气技术能够取得突破，2020年页岩气产量就可达到1000亿立方米以上，供需缺口将由计的50%左右下降为15%左右。2030年之前，我国天然气就可以完全自给。在天然气供给快速扩张的情况下，随着能源替代效应的显现，我国石油进口量也将相应减少。
    3、开发页岩气有助于2020年我国减排目标的实现
    天然气是一种较为清洁的能源，在产生同样热值的情况下天然气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比煤炭减少约50%～70%。在过去5年里，美国很多发电厂不再使用污染较大的煤炭，而改用天然气，碳排放总量降至20年来最低。目前，我国电力工业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到了我国碳排放总量的40%以上，如果能够象美国那样将大量煤炭发电改为天然气发电，我国单位GDP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必将明显减少。
    4、开发页岩气有利于增强我国在国际能源政治中的博弈能力
    页岩气的发展将在多方面增强我国在国际能源政治中的博弈能力。一是增强抵抗世界能源战争风险的能力，并提高其它国家针对我国发起能源战争的成本；二是增加我国与其他国家开展能源领域及其他相关领域合作的筹码，改变目前我国所面临的一些不利局面；三是大幅减轻我国在碳排放和温室气体控制方面所面临的国际压为。
    （作者单位： 国家信息中心预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