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业结构调整的九大关系（下）

    五、经济结构调整的基础是产品结构的升级换代问题
    结构调整的关键环节是产品结构，如果产品结构调整好了，整个行业结构、产业结构调整也就顺理成章，能够真正实现结构调整目标。一是要改造传统产业，二是推进产品的升级换代，三是培育品牌。中国服装出口单价不到3.5美元／件，随着工资成本的上升，长三角、珠三角的很多企业都感觉经营困难。与此同时，意大利、法国等发达国家实行高工资，但其服装出口单价平均在21美元以上，是中国出口单价的6-7倍。这说明并不是服装这个产品不能做了，它也不是夕阳产业，而是我们服装业的品牌、技术与国际竞争力和法国、意大利有很大的差距。假定我国工资提高一倍，服装出口价格也提高一倍，而相对的比较优势并没有发生变化的话，那么证明我们的竞争优势是实在增强的。因此必须重视企业产品结构调整和升级换代。
    六、调整中国文化传统与现代工业理念之间的矛盾
    制造业升级必须学习德国、日本在制造业上精益求精的精神。中国的传统文化与制造业的升级有冲突，有局限性。如缺乏坚定不移的定力、持之以恒的耐心与精益求精的精神等，大家都怀揣着“一夜暴富”的梦想，希望在资本市场上快速获利。德国之所以能以“精密机械”著称，拥有宝马、奔驰、奥迪等品牌，是因其上百年的积累，精益求精的精神造就。在结构调整上要有耐性、有定力，1990年代中期，德国鲁尔区的产业结构调整提出20年时间调整德国鲁尔区结构，20年的调整计划在我们看来也许是不可思议的。定力和耐性是现代工业理念的核心精神。中国经济要实现升级，中国的价值观念，文化传统与发展现代工业所需精神之间的矛盾必须调整。
    德国在本轮金融危机中能够独善其身，保持财政金融稳定、出口保持贸易顺差、就业增长，其原因主要如下：
    第一是德国人认真、严谨、精细的文化传统贯穿到其整个生产过程中。
    第二是市场经济模式，以市场机制作为配置资源的基础，同时发挥政府对市场的有效调控和干预。
    第三是能源利用率较高。以发展先进制造业为基础，虽然消耗了6亿吨标准煤，但卖出的东西远远超过中国，完全以数量取胜，参与竞争的局面。
    第四是有效率的公共部门与私营部门的结合，而中国目前国有和私有的产业链没有打通，存在“两张皮”的现象。
    第五是与德国相比，中国缺少对中小企业确确实实有效的支持政策。
    第六是高素质的产业工程队伍。反观中国的产业工程队伍完全建立在高流动性，而且在缺乏系统严格训练的民工基础上，对于推进产业升级，“做精、做细”十分不利。民众普遍不愿意当工人，不愿意进职业技术学院，无法生产出附加值高的产品。
    第七是相对和谐的劳动关系。笔者去奔驰和丰田公司访问时，其高管的工资与工人工资桐差3-4倍，工人工资一般在3000-5000美元之间，也能够过上体面生活。这种劳资关系对制造业的升级至关重要，光有工程师和管理人员，没有稳定的高素质工人，很难推进产业升级。
    第八是以出口附加价值高的产品为主导。这是德国金融危机以后，仍然保持稳健发展的原因。包括日本在内，2013年5月日本经济增长达到4.1%。日本经济长期低迷不振，但日本的产业基础仍然存在。笔者概括为“没有增长的发展”，日本仍然在发展，靠技术进步、精益求精，附加价值高的产品参与国际竞争。另外还有海外投资、国民收入是净流入的。
    七、结构调整中集中化与民营资本进入资本民间行业的关系
    在市场竞争机制作用下，生产要素向优势企业集中是趋势。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由生产力的技术构成所决定的有机构成的提高，要求在这些资源密集型行业必须要有规模效应，同时要淘汰落后的小企业。因此，反垄断不等于放弃规模经济，不等于对资本密集型产业进行拆分。如，不可能将大庆油田分解给单个私营企业主。中国的社会传统、文化传统阻碍了资本集中，海外没有出现我们所说的“天花板”和“玻璃门”，但是，海外也没有出现过进入500强资源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成功结合的华人的大型制造业企业，有一个外国学者认为，华人资本在海外没有大型制造业企业的原因是因为华人只信任与自己有血缘和裙带关系的人，而不信任外入，还缺乏现代资本集中和社会化的精神和企业文化。因此，没有资本集中机制，资源密集型产业就发展不起来。
    中国也面临着民营资本的升级和转型，需要解决民营自身的生产关系的三个方面的调整和改革。
    第一，从家族独资形态转向资本多元化和社会化，解决单个私人资本不足的矛盾，适应基础产业与技术构成所解决的资本有机构成高、资本投入强度大的客观要求。也就是说生产关系只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不能颠倒过来，由生产关系迁就落后的生产力。
    第二，在资本多元化社会化条件下，民营资本必然出现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就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吸引外聘专业人员，实行企业治理结构调整。
    第三，企业必须适应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社会责任，这种社会责任现阶段是强制性的。一是制假售假问题。产业要提供合格产品不坑害消费者；二是谁污染谁治理问题。三是兼顾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善待工人。如果民营资本不进行生产关系自身的改革，也很难适应产业升级和资本集中化的要求。
    八、经济增长与降低物化劳动消耗的关系
    中国经济的速度慢下来了，而政府的税收、企业的利润、职工的工资依旧。因此，我们要从提高效益上来解决问题。要降低生产的经营成本，减少物化劳动消耗，在提升效率的同时增加经济总量。现在工业增加值率只有265%，73.5%是转移到物化劳动的消耗，假定方程式的左边是零增长，而笔者将“CZ”这部分转移的物化劳动值降下来后，“V＋M”的附加价值仍然是增长的。所以，经济增长速度下降而各自的利益如果不变的话，那就必须降低物化劳动的消耗。而现在我国消耗了全世界50%左右的钢材、50%以上的水泥，消耗大量的土地、水资源，而产出率仍然不高，主要涉及到结构、规模效益、技术水平与管理问题。因此，必须从降低物化劳动消耗中要效益，保证税收、工资和利润的增长。
    九、房地产与其他产业的关系
    高房价加重了对居住为目的的购房者的经济压力，削弱了中国居民对其他消费品的购买能力，抬高了中国工商业成本，削弱了制造业的经济能力。如很多零售业小买卖经营不下去，获利不抵房租。商业零售加价高，价格来自水泥、天花板、大理石、房屋租金等的增加，流通费用加大了工商业成本。房价高导致租房价格高，企业不得不提高雇佣工人的工资成本。因为它是社会必要劳动，是保证劳动力再生产的必需品，房子是劳动力再生产的生活必需品，这种必需品价格提高，工资成本就要提高，因此抬高了工商业成本，削弱了制造业的竞争力。现在买房主要群体是30-50岁的工薪阶层，也是城镇消费主要群体。一旦买了房子，每个月的现金流首先要还银行贷款，其次才能购买其他消赘品，安排孩子的教育投入。由于房贷所困，其他消费晶的市场空间就要被压缩。整个国民经济是一个体系，房子超利润致使其他产业难以发展，产品销售不出去。只有增加房子供给才能降低房子价格，降低房子价格实质上解放了30-50岁人的购买力，这样才能使扩大内需有一个有效支付能力的基础。因此必须要从房地产与其他国民经济相互关系上来确定房地产政策。
    中国的产业升级，经济升级版的核心和关键是产业结构的升级。关于这种结构升级可以使我们回顾过去60年的历程。毛泽东时代解决了从无到有，奠定了中国工业化的基础，邓小平时代解决了从少到多，使中国成为经济大国。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经济升级版就是要使中国经济从大到强（当然要继续做大），但是这个“大”必须建立在“强”的基础上，而不是粗放的发展实现中国经济的升级。结构调整实际上在整个社会再生产中处于中枢地位，所以它被确定为主攻方向，要使中国经济实现升级版，必须要抓住结构调整的关键环节和总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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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