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立龙 黄科 郑怡君：信贷扶贫研究

     【文摘】
    引言
    商业性信贷能否支持农户精准脱贫，如何支持贫困农户脱贫，是值得探讨的前沿命题。从全球范围看，信贷向穷人提供生计资金与发展资本，是创造脱贫机会、增加发展权利的重要途径；另一方面，商业信贷出于营利及避险动机，又倾向于通过设定高回报率要求或较高的信贷条件，将缺乏还款或资产担保能力的“核心穷人”剔除在外。
    金融精准扶贫是我国脱贫攻坚的重要战略行动，核心举措是信贷支持贫困户发展脱贫。近年来通过放贷对象遴选以及风险补偿机制的构建，信贷扶贫产生一定成效。至2016年，我国共发放2833亿元扶贫小额贷款，惠及740万贫困农户（获贷比率由两年前的2%提高到26.7%）。但是信贷资金在多大程度上被用于产业发展和生产脱贫，成效几何？这仍是值得商榷的现实问题。部分地区出现了诸如商业贷款“嫌贫爱富”、“济贫不达”、“粗投乱放”，以及贫困村户“惧贷”、“盲目借贷”等一些信贷供求偏差所导致的扶贫失灵现象。
    上述问题的解决及运行偏差的矫正，有赖于对信贷扶贫的重新认知与合理的政策引导。我们将信贷支持农户脱贫的有效性分解为两个维度：一是信贷瞄准贫困农户的精准性，即商业信贷甄别具有脱贫意愿及能力的贫困农户，形成精准扶贫的市场机制；二是信贷助益贫困农户内生发展与可持续脱贫的定向性，即信贷资金投向有市场前景及成长潜力的生产经营项目或人力资本发展项目，实现信贷扶贫可持续。本文采集四川省贫困市县的村户信贷活动数据，考察农户的信贷需求意愿与供给可得性及其影响因素，并区分正规信贷和非正规信贷进行比较分析，以考察信贷对贫困人口识别的精准性与脱贫项目投放的定向性。
    文献
    国际学术界关于信贷支持穷人脱贫的讨论由来已久，近20年来主要关注小额信贷的减贫效应。Baumann基于对南非SMME项目的检验提出信贷扶贫的挑战，即小额信贷必须精准到达贫困家庭，激活其资产形成可持续生计，为此应转向对资产贫困与生计脆弱性的度量，提升穷人对信贷选择的话语权。Nathan等将小额信贷视为缓解“信贷缺失型”贫困的路径选择，强调信贷服务要持续地精准到达穷人，提出政策引导下的商业化信贷扶贫机制。Marr质疑了小额信贷作为金融扶贫市场机制的有效性，他将信息纳入信贷减贫模型并用秘鲁案例说明，团体小额信贷为追求商业回报而排斥贫困成员，难以克服信息不对称实现精准扶贫。Matin认为信贷扶贫是通过提供改善生计的小贷资产组合，破解穷人生产与人力资本投资的资金困境，信贷服务应动态性地瞄准穷人需求。Hamada区分营利与非营利小额信贷，从交易成本视角探讨信贷扶贫的精准性与可持续性，针对穷人信息贫瘠，强调小额信贷综合服务与信息技术的功效。
    在经验实证方面，Khatun基于孟加拉国小额信贷授信农户的样本数据，选择二元与多元logistic回归模型，运用脱贫的主观测度方法，验证了小额信贷的减贫效应，其中，信贷额度、组织特征、贷款经历、贷款资产化倾向以及村庄特征对农户脱贫存在显著影响。Akudugu选择加纳贫困农户数据，运用logit模型与Tobit模型研究信贷扶贫的供求影响因素，发现农户政治关系影响其借贷需求，农业经营状况影响其信贷供给可得，信贷扶贫不能忽略这些社会经济与政治文化因素。Atuya利用肯尼亚的村户数据研究发现，收入与文化层次较低家庭，以及非正规部门就业人口更能受益于信贷扶贫。Crepon借助摩洛哥村户借贷的随机试验数据，研究发现小额信贷有助于增加贫困户的农业和畜牧业投资，但经营收益增加会引起务工减少而削弱减贫效应；借贷多用于畜牧购置，反映了贫困农户借贷的避险动机。Malki基于巴基斯坦1132份村户数据的实证分析，发现在健康与服饰支出、家庭收入以及居住质量方面，小额信贷显著改善了贫困家庭的生计状况。
    国内对信贷扶贫的研究自1990年代开始多见。早期文献关注小额信贷扶贫的机理及实践模式，提出信贷扶贫的产业导向以及市场化运作思路。近十年的文献转向对信贷扶贫效率的实证研究。朱乾宇和董学军考察武陵山区农户小额贷款行业投向的扶贫绩效，发现相比涉农贷款投向，非农贷款投向更能增加农户收入。刘西川等基于小额信贷项目区的农户调查，发现小额信贷瞄准目标从低收入户上移到中等偏上收入户，目标上移与贫困户需求不足以及信贷供给的避险倾向有关。王定祥等运用Probit模型检验农户信贷需求以及正规和非正规借贷行为的影响因素，发现农户有中短期小额需求但满足率低，其中耕地面积、年人均收入、教育支出占比对信贷需求有显著影响，耕地面积、农业生产支出占比对农户借贷选择有影响。林万龙和杨丛丛对仪陇县贫困村互助资金试点的实证分析表明，贫困户缺乏信贷需求，扶贫型小额信贷未必能瞄准贫困农户。茹玉等对财政性互助资金、正规金融、私人借贷三种信贷的农户行为进行比较分析，发现金融环境、家庭特征、地区差异是重要的影响因素；非农经营家庭选择正规金融，距金融机构远的家庭倾向于私人借贷，有生产性借款需求的农户热衷于低利率的互助资金。闵杨和张家偶指出小额信贷有利于穷人获得资金，促进平稳消费、建构资产、生产自营并提高谋生能力，并利用双重差分模型检验发现小额信贷对家庭福利有积极影响。胡宗义和罗柳丹运用面板模型检验小额信贷的减贫效应，发现其能减少农村绝对贫困，但对抑制收入不平等收效不大，为此应放开小额信贷政策约束，增加农户信贷服务可及性，改进农户贷款评级授信方式。
    关于信贷扶贫的文献可以粗略地总结为几个特征：（1）小额信贷作为一种小规模信贷服务类型，成为全球信贷扶贫的主要产品及商业模式（主要是营利性小额信贷）。（2）理论文献对信贷扶贫的有效性及局限进行了辩证分析，提出了信息不对称引发的小额信贷扶贫失灵可能性。（3）当前研究转向对信贷扶贫效率及其制约因素的实证考察，产生了一批基于农户微观数据的实证分析成果，对信贷扶贫的精准性及供求影响因素进行了初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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