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相远：科斯“思想市场”涵义正解

    20世纪最具原创性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1991年度）、芝加哥大学教授科斯（Coase）是最关注并支持中国经济改革的西方学者。他曾指出：“回顾中国过去三十年，所取得的成绩令人惊叹不已，往前看，未来光明无量。但是，如今的中国经济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即缺乏思想市场，这是中国经济诸多弊端和险象丛生的根源。”他这一忠告，可称为“中国思想市场缺乏论”，已引起不少人的共鸣与解读。笔者以为，首先要弄清他“思想市场”这个概念的内涵。
    在我们这个重视意识形态的社会主义国家，似乎一提到思想，那就归于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只讲“思想阵地”，绝无“思想市场”之说。因为我们就是要坚定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信仰；坚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念。就是要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目前，社会上有一种观点以“思想市场缺乏”为由，不赞同党对意识形态的领导与监管，主张任何党派、组织、企业和个人，可以有自己的报纸、电台、电视等媒体，宣扬自己的主张。这显然不符合时下的国情。究其原因，是对科斯的“思想市场”概念，缺乏准确理解，从而引起了误读。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汉语中“思想”这一名词有两种含义：一是“客观存在反映在人的意识中经过思维活动而产生的结果。思想的内容为社会制度的性质和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在阶级社会中，思想具有明显的阶级性。”二是“念头；想法。”
    英语中关于思想，却有好几个字，如Thought、Ideology、Thinking，这些字义同汉语的第一个含义相对应，具有意识形态属性。但英语中关于思想还有Idea一字，其字义同汉语的第二个含义相对应，即为“念头；想法”，仅具有产业属性而不具有意识形态属性。那科斯的“思想市场”，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我们不妨看一下科斯原文是如何表述的，他写道：“Butthechineseeconomytodayfacesasevereconstraint;itisthelackofamarketforideas”。译成中文为：“但是，如今的中国经济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即缺乏思想市场”。很明显，他说的“思想”，是用英语中的Idea，而不是Thought、Ideology等。这就是汉语中思想的第二个含义：“念头；想法”。也即通常说的“点子”，这显然具有产业属性，而非意识形态属性。
    这说明科斯并未主张将意识形态属性的思想纳入自由的市场。因意识形态隶属于政治范畴，科斯所指的是，“中国经济诸多弊端和险象丛生的根源”。故他的思想市场，是指产业属性的思想，而不是意识形态属性的思想。
    其实，意识形态属性的思想，是根本不可能进入市场的。因市场机制主要通过三个杠杆来配置资源：价格、规则、竞争。具有意识形态属性的思想，显然与此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不属经济范畴，又何谈“思想市场”呢？
    十分明显，科斯“思想市场”所指的思想（Idea），主要是指知识、技术及各种创意，而不是意识形态类的。这正如他指出的：“思想市场的发展，将使中国经济的发展以知识为动力，更具可持续性”。科斯的这种想法同我们的现行政策，几乎完全一致。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并提出要“实施知识产权战略，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促进创新资源高效配置和综合集成，把全社会智慧和力量凝集到创新发展上来”。这就是要以知识为动力来推动中国经济发展。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更明确提出：“健全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发挥市场对技术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加强知识产权运用和保护，健全技术创新激励机制，探索建立知识产权法院”。“建立主要由市场决定技术创新项目和经费分配、评价成果的机制。发展技术市场，健全技术转移机制”。这些都是科斯“思想市场”的主要内容。
    我们主张“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而知识、技术、管理这些要素，就是属于思想类的，同样许多好的点子、念头、想法、创意、发明、设计、新概念等，也是创造社会财富的重要源泉。如何让这些产业属性思想要素的活力竞相迸发，如何让这些创造社会财富的产业属性思想源泉充分涌流，正是思想市场的内容与目标，也正是解决“中国经济诸多弊端和险象丛生”的不二法门。
    目前，我们正在进行经济转型，调整经济结构，由“中国制造”转为“中国智造”，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这就应当重视科斯所提出的“思想市场缺乏论”，这确实是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一个软肋。我们要抓紧制定各种政策，在各种创新、发明等产业属性思想要素资源的配置中，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这才是“思想市场”现实意义所在。
    （作者为全国人大原常委、民建中央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