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原油价格与市场结构性转折

    
    2019年第20期（总第1908期） 2019年3月22日（星期五）
    
    2019年原油价格与市场结构性转折
    [导读：石油价格历来对全球经济影响巨大。去年的原油价格经历了过山车式的行情，今年以来，油价持续攀升，2019年3月22日收盘，纽约NYMEX（连续计价）原油价格收盘58.97美元，与2018年12月31日的收盘价45.84美元相比，上涨幅度达到28.64%。油价近期的上涨，从短期来看，主要源于供应侧的限产等原因，而产业界的分析认为，一些因素的变化将使石油市场出现结构性的转折，值得关注。]
    近期油价上涨原因是什么？
    据汇通网数据，2019年3月21日，纽约NYMEX（连续计价）原油价格盘中交易最高价摸高到60.39美元的4个月高点，为2018年11月12日以来首次。3月22日，该价格收盘价为58.97美元，比2018年12月24日，即圣诞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的年内收盘低点42.68美元，涨了38.17%，而与2018年12月31日的收盘价45.84美元相比，涨幅也达到了28.64%。
    综合行业分析，近期油价上涨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方面：
    1、原油输出国超额减产
    2018年12月，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制订了减产计划。2019年1月，14个产油国原油产出下降79.7万桶/日至3080万桶/日，此前定下的目标为81.2万桶/日。2月份的数据显示，进一步减产总计56万桶/日至3050万桶/日，其中参与减产的11个成员国减产执行率高达108%。沙特公开宣布将继续积极推进减产，计划将4月原油日均出口量削减至700万桶以下，并将产量维持在1000万桶/日以下。此外，虽然OPEC下一次会议将于4月举行，市场普遍认为产出政策决定会推迟到6月的会议上再做出，减产或进一步延长至12月底。达成减产协议的OPEC盟国也积极表态，俄罗斯能源部长表示，将加快石油减产速度，在3月末实现较去年10月份水平减22.8万桶/日；哈萨克斯坦能源部称，2月原油产出189.3万桶/日，会努力遵守OPEC减产协议。
    2、美国原油库存和产量双降
    美国3月15日当周EIA原油库存下降958.9万桶，创2018年7月份以来最大单周降幅预期增加175万桶，前值减少386.2万桶。同时，近来美国原油产量增速趋缓，美国石油活跃钻机数量暂时回落，是自2018年4月以来的最低，同时也是2016年5月以来的第4个下降周。钻井数量的下降降低了美国原油产出，3月中旬美国国内原油产量减少10万桶至1200万桶/日，创2018年12月14日当周以来新低。
    3、委内瑞拉、伊朗受到美国制裁
    据2018年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测算，委内瑞拉已探明石油储量约为3032亿桶，占全球已探明石油总储量的17.9%。2019年1月28日，美国宣布对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实施制裁，委内瑞拉原油出口在一个月内大幅减少40%，对于国际原油市场影响重大。美国对于伊朗的制裁则更为严厉，导致150万桶/日的原油不能进入市场。美国财长姆努钦表示，豁免是暂时的，所有国家都应立即禁止伊朗原油出口。另据消息，美国寻求从5月开始将伊朗石油销售减少约20%至100万桶/以下，此外，美国可能重新评估获得伊朗原油进口豁免权的国家，对于那些未使用豁免权的国家可能取消豁免。虽然委内瑞拉与伊朗两国并未参与减产，但是美国对其采取的制裁行动也成为了油价的利好因素。
    4、中美贸易摩擦缓和
    中国和美国是全球最大的两个石油消费国，中美贸易冲突给市场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随着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取得实质性进展，双方谈判持续积极开展，市场需求得到提振，原油市场承压减弱。
    根据《中国油气产业发展分析与展望报告蓝皮书（2018—2019）》，2018年中国原油加工量和石油表观消费量双破6亿吨，石油对外依存度逼近70%，天然气消费继续保持强劲增长。《蓝皮书》预测，2019年中国石油需求增速将小幅回落，原油进口将继续增长，原油对外依存度将逼近72%；天然气进口量为1430亿立方米，对外依存度将增至46.4%。
    白宫报告：高油价利于美国经济
    特朗普是极力反对高油价的，但从目前美国能源生产的前景来看，高油价反而是美国经济的机遇。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指出，如果美国成为原油净出口国，高油价带来的利好，将抵消消费者成本上涨的负面影响。
    3月19日，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在年度报告中指出，得益于技术变革，美国的原油和天然气生产规模已经明显扩大。如果美国成为原油净出口国，整体而言高油价有利于美国经济。“在这种情况下，原油生产者和拥有矿产资源的个人获得的净收益，将抵消消费者更高的成本。这种变化会产生一些重要的政策影响。”
    美国已经在2017年成为天然气净出口国，为1957年以来首次。美国能源信息署（EIA）此前在年度能源展望报告中称，随着美国原油和天然气产量增加，国内需求减少，美国将在2020年底成为原油净出口国。2018年，美国石油产出增长160万桶/日，至1095万桶/日，创历史最快增速。尽管2018年底石油总需求上涨，但美国12月自OPEC进口的原油量降至1987年以来新低。
    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指出，美国国内原油和天然气产量意外攀高，而进口原油的需求在不断萎缩，令美国在能源市场中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原油在美国贸易赤字中的占比已经降低到了历史地位，2018年仅占15.7%，比2009年超过60%的高位有明显下降。
    美国作为原油出口者的地位持续上升，刺激了经济，创造了更多就业岗位，令该国得以较好地免受高油价对GDP的负面影响。“如果美国成为（原油）净出口国，它有可能将全球其他地区的供应限制视作机遇，而非威胁。这种已经发生的转变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称。
    而且，已经有研究证明，油价上涨并非经济衰退的有效指标。1974年以来，美国的经济衰退普遍发生在油价上涨之前。
    油价会维持牛市吗？
    高盛在报告中认为，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市场对全球经济增长的担忧主导了原油价格走势，使油价触及底部水平。而当前供应减少的幅度超过预期，需求增长也超出预期，再加上技术面的支撑，此外，中国的强劲增长也超出预期，整个新兴市场都表现良好。这些因素都将继续提振原油。
    摩根大通在报告中表示，由于风险资产都聚焦于对宏观环境的担忧，原油市场一季度供应面的紧缩被忽视，这使得其达到了平衡。原油供应不足会变得更为明显，一方面原油产品需求增长达到了103万桶/天，但供应增长只有30万桶/天。并且受到OPEC+继续减产的影响，二季度将变得异常紧缩。另一方面，去年四季度市场有约150万桶/天的过量供应，但进入今年二季度，市场可能转向120万桶/天，这样的转变是非常明显的。
    不过高盛和摩根大通都认为，到今年下半年原油市场的供应过量情况会淡去，因此，除非OPEC想要原油市场崩溃，不然会继续减产。
    而且，原油市场仍然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无论是委内瑞拉局势，伊朗局势，还是美国的“NOPEC”立法，都会影响原油市场后期走势。
    目前，美国部分议员正在积极推动“反石油生产及出口同业联盟”（NOPEC）法案，希望将欧佩克视为卡特尔式的垄断组织，不适用主权豁免惯例，反对油价垄断从而打压OPEC。该法案将使OPEC成员国接受美国司法部的反垄断监管。针对OPEC的立法已在美国政府流传多年，但立法通过的可能性从未如此之高。一系列事件都支持该立法得到通过，包括众议院的民主党人士、美国国会对沙特的支持减弱，以及变化无常的特朗普总统总是口头抨击OPEC。为此，欧佩克正计划在美国开展一项“美国人对美国人”的游说活动，改善在美国政界、行业和社会大众中的形象。
    如果美国对OPEC诉诸反垄断措施，这可能迫使OPEC被迫中断减产行为，可能会使得油市回吐此前因沙特减产所带来的涨幅。随着美国石油不断挤压OPEC的市场空间，美国的制裁可能会导致OPEC直接解体，加剧油市前景的不确定性，导致油价大回落。
    数据显示供应过剩有可能贯穿2019年
    在2018年年底，油价一度下跌44%。价格暴跌实际上是市场向致密油厂商发出的过量生产信号。但是随着油价的回升，这种信号可能会重复出现。考虑到原油供应仍然过剩，因此应当对于当前过于看多油价的立场持谨慎态度。
    在2018年年底，油价一度下跌44%。价格暴跌实际上是市场向致石油厂商发出的过量生产信号。但是随着油价的回升，这种信号可能会重复出现。
    从2018年10月3日至12月24日，WTI自76.41美元一路下滑至42.53美元。尽管多位分析师预期2019年布伦特原油的平均价格将达到74美元，并且在2020年达到83美元，但是考虑到原油供应仍然过剩，因此应当对这种乐观的立场持谨慎态度。
    行业分析师指出，自油价跌至42.53美元以来，WTI已经重新触摸60美元上方，同时布伦特原油重新收回68美元。尽管市场似乎已经对此前油价暴跌消化，且此次下跌的规模较之2014年至2015年仍相对有限，但是需注意这波下跌跌幅更大，因为它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
    数据显示，在2018年，WTI价格历时81天，平均每天下跌0.42美元。在2014-2015年，则历时218天，平均每天仅下跌0.29美元。暗示市场对于供需平衡的敏感程度也在加深，加剧了未来油市波动的可能。
    EIA一份基于OPEC大幅减产所修订全球原油产量和需求平衡数据显示，在2017年至2018年初全球原油产量盈余为-24万桶/日，但是到了2018年第三季度这个数字开始转为正值，为44万桶/日。根据EIA对于生产和消费的预测，产量盈余可能会贯穿整个2019年甚至延长至2020年初。
    一份基于EIA供给数据和IEA需求数据的分析也显示，2018年第四季度石油过量供应160万桶/日，尽管因OPEC大幅减产，目前过量供应已经下降至60万桶/日，但是在不久的第二季度预计过量供应将达到100万桶/日。尽管随后在2019年的剩余时间将会有所下降，但是总体仍维持供应过剩的状态。
    供应过剩叠加美国石油产量持续增加的背景下，OPEC停止或暂缓减产将导致油价下跌
    从近期国际油市的走向来看，尽管市场对于全球经济增速放缓以及国际贸易局势存在担忧情绪，但是因OPEC大幅减产使得市场短时间仍维持看多的立场。
    此外市场近期普遍认为二叠纪盆地正在削减开支以节约成本，这使得美原油产量增速放缓，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油价构成支撑。
    但是分析人士警告称，自2016年以来支撑油价上涨的最主要的因素就是OPEC+的持续减产，因此在美国原油产量持续增加以及需求增速放缓的情况下，OPEC除了维持减产，否则油价将不可避免的出现回落。
    这意味着，任何有关OPEC放松减产或者是停止减产的举措，都可能导致油市供过于求的状况加剧，这将导致油价承压。
    IMO新规将对原油市场产生影响
    根据行业分析，受到全球越来越严格环保规定的影响，海运行业可能很快迎来变化，对低硫燃料的需求可能蔓延影响至整个原油市场。
    2018年，国际海事组织（IMO）的海上环境保护委员会（MEPC）第70次会议重新评估了2008年修正案，确认将2020年1月1日定为全球船舶燃油硫含量不应超过0.50% m/m标准的实施时间。
    在新标准之下，精炼商需要制造出更清洁的柴油，同时意味着全球船运成本的上升。全球用于船运的能源大约占据整个原油市场3%的需求。一些货运船也将根据新规改造引擎，使其能够使用廉价又不违反规定的燃料，不过这一方面将只占整个船运行业4%。
    有行业分析师认为，IMO的2020年标准，是过去十年以来，对能源市场影响最大的监管措施。
    除了船运行业，汽车运输以及飞行行业对低硫燃料的需求也会增加。国际能源署（IEA）此前预测称，用于船运的高硫燃料油需求在一年内就将下跌60%，而低硫燃料油需求则将翻番至200万桶/天。
    投资者认为，IMO新规的实施会推高柴油价格，最终影响到原油市场，推高整个能源市场价格，甚至认为会引起衰退。
    供给和需求变化将使2019年成为原油市场转折年
    信达证券最近发表的行业报告认为，因为供给和需求的结构性转折变化，2019年将成为原油市场的转折年。
    原油供给的变化
    路透社消息，加拿大能源局于2019年2月22日建议政府重新审核Trans Mountain原油管道的扩建计划。目前，政府仅有90天的时间进行谈判，该项目大概率推迟到2020年甚至更晚。在EnbridgeLine 3 Replacement管道建设计划停滞以后，Trans Mountain Expansion也被推迟，加拿大原油运输能力的瓶颈将使得加拿大原油很难增产甚至被逼减产。
    同时，根据彭博对世界原油储量的统计，委内瑞拉和加拿大的原油储量主要是超级重油。而美国对委内瑞拉的制裁，从中长期来看，不仅将使得委内瑞拉原油产量持续下降，还将影响重质原油和轻质原油的供应结构，而在加拿大重油产量受到运输瓶颈限制面临减产的情况下，重油的供应将进一步受到影响。根据彭博数据，2019年3月，阿拉伯轻油-重油价差已经缩窄至1.35美金/桶，较去年同期大幅下降超过50%。
    由于受到美国制裁和自身经济发展因素的影响，伊朗重油和墨西哥重油产量也在下降。尽管美国政府于2018年11月给予了8个国家和地区进口伊朗原油的豁免权，但是2018年5月以来伊朗原油仍然下降了超过100万桶/日。而如果在2019年5月之后美国取消对伊朗制裁的豁免，伊朗原油产量将面临进一步下降的风险。而墨西哥原油产量也在持续下降，2018年至今墨西哥原油产量下降了约20万桶/日。
    根据彭博和Rystad Energy的统计，2015年-2018年，世界原油产量的增长主要都来自轻油，并且彭博预计，2019至2023年，这一趋势仍将维持。随着页岩油产量的进一步增长挤占市场份额，OPEC如果被动减产，那么沙特重油等来自OPEC的重油也将面临下降的风险。
    原油需求的变化
    在供给端面临轻油供给增加、重油供给减少的结构性转变的同时，从需求端而言，随着2020年IMO新规的实行，重油的需求将更加旺盛。除此以外，从世界炼厂的趋势来看，随着炼厂规模和复杂程度提高，包括美国墨西哥湾、亚洲新建炼厂和中东的新建炼厂都投资了复杂的装置用于处理重油。这也将使得对重油的需求进一步增加。与此同时，随着美国管道在2019年下半年开始陆续大规模投产，而美国新增页岩油（轻油）产量将绝大部分用于出口，世界原油轻重油供应结构性将深刻改变！
    全球石油治理需要新思维
    中化集团经济技术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员王能全在3月4日出版的《财经》杂志上撰文说，2018年，国际石油市场发生了两件看似不相关的事件：一是石油价格上演了一场过山车；二是2018年12月3日，卡塔尔宣布，从2019年1月1日起正式退出OPEC。事实上，这两个事件反映了当前国际石油市场正在发生深刻结构性变化。
    文章指出，以2017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原油进口国和2018年底美国成为石油净出口国为标志，国际石油市场进入了新的时代。今天的石油，更多是作为能源商品，已无被用作武器的可能。当前和未来国际石油市场的主要风险，是石油价格的高频大幅度波动。
    文章列出了国际石油市场四大变化：首先，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已成为世界石油消费的主力。其次，欧佩克风光不再，美国正重回石油黄金时代。第三，萨达姆、卡扎菲和查韦斯这些追求高油价并对美国西方持强硬立场的代表人物离去，欧佩克自身难保。第四，市场在油价形成中起决定性作用，一定程度上，石油已过度市场化。
    因此，王能全认为，应提倡G20框架下的新思维。
    从目前存在的全球性讨论和协调经济政策组织看，G20框架下设立常设机构承担全球石油治理重任，最有可能性也最为现实。可以考虑在G20框架下，设立由相关国家能源事务负责人组成常设工作组，邀请欧佩克、国际能源署等世界主要能源组织参加，讨论能源和石油问题，在领导人宣言中专列一章阐述G20对世界能源和石油事务共同政策，协调G20并影响世界其他国家共同行动，维持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
    （完）
    （整理、编译：王砚峰、张佶烨；责任编辑：王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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