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溪：探析数字人民币对金融行业的影响与挑战

    作者：张小溪（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来源：《社会科学报》2021年8月30日第4版
    数字人民币（e-CNY）是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采用了“央行-商业银行-货币使用者”的双层运营体系，主要发挥现金替代的作用，目前在北京、上海、深圳、长沙等十一个试点地区进行了尝试。
    　　数字人民币的发展历程
    数字人民币作为央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CBDC）的代表，其面世并非一蹴而就，经历了研发和试点工作的不断尝试和逐步推进。我国在央行数字货币领域的探索走在世界前列。
    2014年，央行成立发行法定数字货币专门研究小组，对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流通、管理等方面的运行框架、技术要求和法律建设等问题开展研究。2017年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成立，2018年，数字货币研究所全资控股的深圳金融科技有限公司以及数字货币研究所（南京）应用示范基地成立，在这些科研机构的努力下完成了数字人民币的模型与参考架构设计，推进了数字人民币的研发和试点项目（DC/EP）。2020年，央行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将数字人民币纳入人民币范畴，为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提供了法律依据。同年，商务部印发《全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总体方案》，在深圳、苏州、雄安新区、成都及未来冬奥场景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2021年，数字货币研究所联合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国中央银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央银行发起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研究项目（m-CBDC Bridge），探索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为数字人民币的国际化进行前沿尝试。
    　　数字人民币造成的影响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推广对金融行业的颠覆是全方位的，对商业银行、监管机构、支付行业以及人民币国际化会产生深刻影响，将带动我国金融业的高质量发展，为我国数字经济注入新动力。
    第一，促进商业银行的竞争力和创新性。按照双层运营体系的设计，商业银行作为数字人民币的指定运营机构，根据客户的信息和需求开设不同类型的数字人民币钱包，负责提供数字人民币的兑换服务。这使商业银行将在以数字人民币为主体的新型支付体系中居于主导地位，抢占发展先机，为其取代第三方支付机构重新掌握支付入口提供机会。同时，数字人民币带来的便捷、高效、安全的支付结算体系，也会倒逼商业银行进行产品和服务创新，扩展支付应用场景，丰富金融生态。
    第二，提高央行的监管能力及政策执行能力。数字人民币既具有现金的“通货”性质，即应用于日常支付场景；同时又具有特殊性，即可控匿名。依托数字人民币，央行可以对掌握的交易数据进行分析，追溯所有来源和交易信息，通过金融大数据打击金融违法犯罪，提升对反洗钱、反逃税以及反恐怖融资的监控能力。此外，数字人民币的普及推广将帮助央行精准掌握货币的供应量、流通速度、货币乘数、时空分布等信息，提高货币政策的执行性和准确性，有望解决传统货币政策中传导渠道不畅、逆周期调控难、货币“脱实向虚”等困境。
    第三，满足日益增长的非现金支付需求，打破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行业垄断。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智能手机的普及，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现金的场景不断减少，现金在货币体系中的占比持续下降。目前，微信、支付宝、银联等第三方支付机构是我国非现金支付的主要载体。与其相比，数字人民币具有可控匿名、高级信用背书、支付双离线等优势，可接受程度高，对第三方支付机构有很强的替代效应。短期来看，由于支付惯性、用户黏性以及金融收益兑现滞后性的影响，数字人民币对第三方支付机构的冲击有限；长期来看，数字人民币直接与个人货币账户挂钩，不依赖于第三方软件，不受网络和支付场景的限制，可控匿名更好地保护了持有人隐私，作为一种新的支付方式突破了第三方支付行业的运营边界。
    第四，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与其他加密货币相比，数字人民币以国家信用作为担保，币值稳定，有望成为跨境支付的主要电子货币，推动人民币在国际市场的流通。如果数字人民币能够提供良好的用户服务和支付体验，构建基于数字人民币的央行数字货币平台，推广中国标准，有助于建立以数字人民币为基准的新型央行数字货币储备体系，挑战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霸权地位。
    　　数字人民币带来的挑战
    数字人民币带来了金融科技变革、支付场景变化以及金融业务扩张，对商业银行现有的经营模式和技术能力都是巨大的挑战。虽然已经建立了数字人民币的标准，但在运营中面临的具体问题需要商业银行独立解决，仍然面临诸多不确定性，不仅需要资金、技术、人才的投入，更需要观念、组织和模式的革新。特别是中小银行，如何在有限的生存空间中提升竞争力和科技含量是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
    央行作为数字人民币的监管机构，需要构建适应数字货币的发行流通体系，这对其监管能力提出了高要求，亦带来全新的挑战。首先，数字人民币对现金的替代促使货币扩张能力大幅提升，货币结构发生变化，货币乘数效应增大，央行实施货币政策的作用效果也随之扩大。其次，支付效率的提高加快货币流通速度，数字人民币的数量变化幅度高于现金，央行需要应对这种高频率的变化，有效控制流通和发行量，避免发生通货膨胀。此外，人民币数字化降低了货币与其他金融资产的转化成本，提高了货币需求对利率的敏感性，货币市场面临的流动性压力上升。
    服务费和手续费是第三方支付机构主要的利润来源，数字人民币的费用优势彻底破坏了这种盈利模式。数字人民币与央行清结算系统直连，在交易完成的瞬间即完成结算，而且其投放和流通对公众完全免费，兼具高效性和低成本两大特点。第三方支付机构交易需要经历“记账-清算-结算”过程，与数字人民币相比效率低且成本高。如何通过已有的数据积累以及提升用户体验嵌入数字人民币钱包以及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领域是实现突破的关键。
    （作者：张小溪，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经济增长研究室副研究员。） 
    （编辑：刘益建；审校：张佶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