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登录
会员注册作者：《经济研究》智库“经济形势分析课题组”
摘要：在发达国家先后尝试与病毒共存、放弃了阻断新冠病毒传播的努力之后，奥密克戎新亚种来势汹汹，预测欧洲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都将激增。世界经济正饱受通货膨胀的折磨，欧元区和瑞士也加入美英等国家，开始对通胀采取强硬的措施。考虑到通胀遭受了全球供应链尚未恢复、供应商提高成本加成率和俄乌冲突等因素的影响，以抑制需求和消费支出为目标的加息政策将使经济增长和消费者付出痛苦的代价，世界经济正滑向新一轮滞涨或者甚至是债务通缩型萧条，经济停滞而非通胀将成为世界经济面临的更大危险。世界银行和OECD的经济展望已经下调了世界经济2022和2023年的增长率，衰退几乎是必然的，但深度仍然悬而未决。
一、全球疫情和疫苗接种进展
第一，奥密克戎新亚种来势汹汹，欧洲住院人数激增。由于高传染性奥密克戎毒株的亚变种BA.4和BA.5，欧洲国家住院治疗的人数正在激增。随着免疫水平下降和疫情限制取消，可能会爆发新的一波全球疫情。 根据《金融时报》分析的数据，包括法国和英国在内的几个国家的住院人数已经上升。 在葡萄牙，奥密克戎的BA.5亚变种现在占到新感染者的80%以上。
第二，世卫组织将支持使用变异株特异性疫苗作为加强针。目前使用的疫苗是针对两年多前的新冠病毒设计的。虽然它们对重症和住院人员保持高度防护，但它们对防止传播和轻症的效力迅速减弱，特别是面对奥密克戎时。世界卫生组织预计将表示，针对奥密克戎变种的新冠疫苗可以作为第三针注射，以扩大面对这种“可能”继续进化的病毒的免疫反应。
第三，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顾问小组支持为5岁以下儿童接种新冠疫苗。拜登政府正准备开始为幼儿接种疫苗，并准备分发1000万剂疫苗，目前等待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的最终赞成推荐。如果美国监管机构批准这款疫苗，这将标志着西方大国首次将新冠疫苗推广至6个月至5岁的儿童，这是最后一个未能接种新冠疫苗的年龄群体。
第四，疫情防范和旅游振兴之间存在权衡。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UNWTO）的统计显示，2022年3月的国际游客抵达人数增至上年的3倍。欧美已恢复至疫情前的5成。另一方面，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指出，亚洲和太平洋的一部分国家及地区依然禁止不必要的出境，降幅仍达到9成。
二、世界经济走势
（一）全球经济滞胀风险上升
世界银行和OECD分别发布6月份《世界经济展望》和《OECD经济展望》，题目分别为“在经济增长急剧下降之时滞胀风险上升”和“战争的代价”。两份报告对世界经济增长趋势具有相似的判断，不过整体而言OECD报告的观点更为悲观。
第一，在从疫情衰退中经历了短暂的复苏后，世界经济将进入80年来最为严重的经济减速。世行报告指出，考虑到俄乌冲突对经济活动和贸易的短期不利影响、政府支持性政策的退出以及需要释放的受抑制需求减小等因素，全球经济增长预测从2021年5.7%下降至2022年2.9%（1月份预测2022年增长4.1%），在2023-24年平均增长3%。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长预测从2021年5.1%降低至2022年2.6%（与1月份预测值相比降低了1.2个百分点），2023年进一步放缓至2.2%，其中美国经济预测在2022年增长2.6%。新兴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预测从2021年6.6%降低至2022年3.4%（与1月份预测值相比降低了1.2个百分点），这远远低于其2011-2019年的平均增长率4.8%，其中中国经济预测在2022年增长4.4%。
第二，在经济复苏不充分的条件下，通胀压力加剧。OECD报告指出食品和能源的高价格以及供应链问题的恶化，意味着通胀还未达到顶峰水平，美国（5.9%）、英国（8.8%）和德国（7.2%）的通胀都将达到4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直到2022年底，全球主要国家的通胀依然将处于超过央行通胀目标的水平。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英国，在G7国家中英国的经济增长率预测处于最低水平，而通胀率预测处于最高水平，停滞的经济增长、英镑币值的下跌、更高的能源价格、对俄罗斯的贸易制裁、央行的紧缩货币政策等因素结合起来导致英国经济的脆弱性极高，英国家庭的痛苦指数（综合了失业率和通胀水平）达到了撒切尔时代以来的最高水平。
第三，如果通胀持续提升，连续加息可能引致全球经济急剧衰退和一些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世界银行报告比较了当前的经济状况与20世纪70年代的滞胀危机。相似点在于：持续的供给侧压力推高了通胀；之前时期主要发达国家都实行了长期的高度宽松货币政策；新兴发展中国家面对发达国家的紧缩政策都非常脆弱。不同点在于；当前的美元坚挺，与20世纪70年代美元的疲软形成对比；当前商品价格的增长率较低；主要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普遍比较强健；更重要地，许多发展中国家一直以来多次实现了其稳定价格、遏制通胀的任务。20世纪70年代的加息在引发新兴市场经济体金融危机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果通胀持续提升，发达国家采用的连续加息的解决方法可能重复20世纪70年代为了走出滞胀危机所付出的代价。
图1：全球经济增长预测
来源：世界银行6月份《世界经济展望》
（二）世界股票市场疫情以来第二次进入熊市
在股票市场，如果相比最近1年（52周）内创出的高点下跌20％以上，就将被视为“进入熊市”。以47个主要国家为对象的MSCI所有国家世界指数（ACWI，按当地货币计算）截至6月17日跌至702.8点。相比创出近期最高点的1月4日下跌20.7％。这是新冠疫情蔓延初期的2020年4月以来（2年零2个月以来）再次进入熊市。根据QUICK FactSet的数据进行计算，全球总市值进入今年后蒸发了约25万亿美元。
以发达国家为对象的指数显示，在全部23个国家中，相当于52％的12个国家和地区的跌幅超过20％。美国的指数下跌24％，德国下跌24％，瑞士下跌20％，日本下跌13％。以24个国家和地区为对象的新兴市场国家指数显示，3成进入熊市。除了中国大陆（下跌35％）和巴西（下跌28％）等主要国家之外，匈牙利（下跌40％）和波兰（下跌33％）等受到俄乌冲突影响的东欧国家明显下跌。
全球股市自今年1月创下新高以来的大幅下跌表明，在各国的中央银行加快货币紧缩的背景下，投资者对于迅速加息导致经济过度冷却的“过度杀伤（overkill）”的警惕正在加强。
三、世界主要经济体经济走势
（一）美联储大幅加息无法遏制通胀并将引发经济衰退
1、美联储大幅加息引发经济衰退的风险增加
伴随着美国5月份通胀率达到新高（8.6%），5月份零售销售总额比上月意外下降0.3%，这是5个月以来的首次下降，再加上美国消费者信心跌至1978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这些指标将美联储推向了更加鹰派的立场。6月14-15日政策会议上，美联储宣布执行1994年以来首次0.75个百分点的加息，将基准政策利息提高至1.5-1.75%的新目标范围。它计划年底将这一数字翻一番，达到3.5-4%的范围。虽然美联储将2022和2023年经济增长预测从3月份2.8%和2.2%下调至1.7%和1.7%，将失业率从当前的3.6%上调至2024年底4.1%，但对整体经济的发展抱有乐观的态度，认为经济在第一季度微降之后会逐步回升，失业率也将保持在低水平。
诸多财经媒体和研究机构对经济走势的判断与美联储不同，主张美国经济将陷入衰退。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将美国第二季度经济增长预期下调至 0%，这意味着美国已经处于技术性衰退的风口浪尖，而且为了实现美联储预测的经济增长目标，下半年经济增长率必须提升至5%，在利率翻倍的情况下这几乎是难以实现的。很多经济学家和分析师将之前对经济软着陆的预测调整为温和的衰退，或者将经济衰退发生的可能性调高，并将衰退发生的时间从2023年提前至2022年末。
美联储的这一举措使得有经济学家将鲍威尔和沃尔克进行类比。前美联储主席沃尔克在40年前实施严厉的货币政策（一度将利率推高至20%），打破了两位数的通胀，这在美联储内部受到高度赞扬，但是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在其任职期间失业率飙升至10%以上、经济出现了20世纪下半叶最严重的一次衰退（1980-1982），信贷紧缩短期内引发了包括房地产开发商等受打击特别严重群体的民粹主义反抗，长期对摧毁发达国家主要经济体的制造业发挥了重要作用。虽然美联储宣称其政策不会将经济拖入衰退，但实际上承认了衰退的可能性，以及表达了美联储承受失业率上升和经济衰退的意愿。有学者指出，这次美联储加息在达到1980-1981年水平之前便会使经济陷入衰退。
2、美联储的前后矛盾与真实意图
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俄乌冲突，以及由疫情导致的全球供应链中断对通胀上升的压力。但他同时承认当前加息的目标是抑制消费者的需求和支出。这里便出现了一个矛盾，以抑制需求和消费者支出为目标的加息，如何遏制主要由全球供应链、地缘政治冲突因素所驱动的通胀呢？
美国经济的通胀在俄乌冲突之前就已经出现，通胀率从2020年1月份2.5%上升至2022年1月7.5%，在战争爆发后加速上升至2022年3月8.5%。华尔街日报编辑部也承认这一点，宣称美国的通胀并非由俄乌冲突造成。包括该编辑部在内的一些媒体和学者将美国通胀归咎于疫情期间庞大的联邦支出和宽松的货币政策，主张实施紧缩货币政策以减少过度需求。另一些学者对美国政府支出结构和需求结构的分析却发现以下问题：第一，美国联邦支出和宽松货币政策将大部分流动性注入了企业尤其是大中型企业，但获得支持的企业没有相应地增加供给以匹配消费需求的增长。以特朗普政府2020年3月发布的2.2万亿美元救助法案为例，其中5000亿美元用于家庭收入和失业救助，其余1.7万亿用于企业救助，其中大中型企业占有1.1万亿美元。主流观点仅关注于家庭收入的增长推高了需求，而忽视了经济供给侧投资和产出增长的乏力。第二，在实际供给短缺出现以前，具有市场权力的垄断企业便将价格提高到超过正常的供需水平。石油、食品加工、航运公司以及全球期货市场都进行了普遍的价格投机，拜登政府试图要求美国石油公司提高产量、增加美国垄断公司之间的竞争等缓解通胀的解决方案已经承认了这一点。第三，美国政府将军事支出放在首位，军事预算逐年增加。2022年拜登政府提出的军事预算为8130亿美元，同比增长9.2%。军事支出是需求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真的以遏制通胀为目标，那么美国可选的对消费者伤害更小的方案包括鼓励企业扩大投资以提升供给、抑制企业价格投机哄抬行或缩减军事预算以优化资源配置。目前以美联储加息作为应对通胀的主要手段，可能表明美国精英和资本家试图将通胀失控的责任转移给美联储，以避免痛苦的消费者对获得大量救助资金的企业和获得高额预算的五角大楼的不满。这再次说明通货膨胀也是一个政治现象，涉及到谁为生活危机买单的问题。
（二）欧元区可能面临更大的风险
欧元区5月份通胀为 8.1%，欧洲央行(ECB)被迫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为一系列加息铺平了道路。从宣布7月加息0.25个百分点开始，它还提出9月加息0.5个百分点的可能性，将按计划在7月初结束债券购买。该机构上一次加息是在2011年，其存款利率目前为-0.5%。
随着美联储和英格兰银行（第五次加息，提高0.25个百分点）大幅收紧利率，美国和英国目前面临硬着陆的严重风险。但这种风险在欧元区至少和美国一样大，而且很可能更大。该地区从新冠疫情中的复苏更为乏力，劳动力和商品市场比美国更加疲软。它更容易受到俄乌冲突的能源冲击，这一因素比过度总需求更大地推动了欧元区的通胀。鉴于其对中国出口的依赖，它也更容易受到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的影响。
欧元区的潜在增长和就业机会的创造疲软。硬着陆不仅会加剧这些问题，还会加剧市场对债务可持续性或碎片化风险的担忧。受加息前景的影响，意大利和其他国家利差扩大，10年期国债收益率已从年初的不到 1% 飙升至最近的 4% 以上。负债累累的政府和持有这些债务的银行之间的“厄运循环”——十年前的欧元区债务危机让许多人铭记在心的一个特征——将重新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鉴于当前金融市场的波动性，这将进一步考验欧洲央行通过支持脆弱的欧元区国家来保护货币联盟的能力。
（课题负责人黄群慧 执行负责人杨耀武 课题组成员：刘洪愧、李天健、孙小雨、贺颖、周慧珺，本报告作者：孙小雨）
（编辑：熊晨玮；审校：张佶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