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与经济发展前景

    一般说来，宏观经济分析关心的是经济形势的总量、短期和稳定方面的问题，经济发展分析关心的是经济结构、长期趋势和生产率及竞争力提高方面的问题。 由于二者分工的不同，观察经济形势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也就可能不一样。但是，二者面对的毕竟是同一个经济实体，短期和长期问题也会发生相互影响。实 现经济和社会现代化，赶上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进入富国行列，是我们的长期发展目标。但是，这一目标除了靠教育科技进步、资本积累和制度建设外，还要靠短 期的一次次宏观经济的成功才能实现。因此，将宏观形势与经济发展联系起来进行分析和探讨，是具有实际意义的。
               （一）
     宏观经济形势，在经过了两年多的下滑调整后，今年上半年各项指标都出现了止跌回升的好势头。
     从 总供给增长方面看，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1.2％，国内生产总值增长8.2％。反映企业劳动力就业和失业状况的劳动力景气指数，也从去年第四季度的 73.1，上升到今年一季度的77.1和二季度的88，整个上半年上升了14.9。景气增长较快的行业是纺织业、服装业、旅游业、建筑业和高新技术产业。 长期困难的钢铁、水泥、煤炭、制糖和纺织等行业，也在压缩关闭“五小”和内外需求的带动下，出现了扭亏为盈的好势头。国有和国有控股工业企业也摆脱了长期 净亏损的局面，上半年盈亏相抵后实现利润903亿元。
     从总需求变化方面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0.1％，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11％，外贸净出口增长55％（其中，总出口增长38.3％，总出口规模达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一半左右）。三者虽然不能完全覆盖总需求，但三者增长率都超过了GDP增长率。
     从 货币相关指标方面看，全国居民消费物价总水平结束两年多的下降局面，上升了0.1％。生产资料价格总水平上升0.9％。全国商品零售物价总水平虽然下降 1.9％，但降幅同比减少了1.1个百分点。货币供应量基本保持稳定增长，M0上半年同比增长19.5％，M1增长23.7％，M2增长13.7％。外部 资金流入增长较快，合同吸收外资同比增长26％左右。城乡居民储蓄增长率为6.2％。深沪两市的股票价格指数增长率为47％，为世界同期最高水平。
               （二）
     西 方学者依据经验判断，从发展中国家赶上发达国家，一个国家需要保持人均GDP的年增长率3％以上的水平持续100年左右的时间。新中国经济发展的50年， 前30年基本上采用封闭、大波动和低效的增长方式，据计算人均GDP年平均增长4.6％。其实，该数据包含工业增加值高估和服务业增加值低估的成分，所以 实际增长率可能更低。后20年的人均GDP年平均增长达到9.5％左右，是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当然，由于经济总量规模的限制，即使今天中国增长率 为8％，也仅仅相当于美国的1％（固然，以PPP价计算可得到另一种口径）。但是，中国前50年的人均增长率在3％以上水平的这一点上，看来是没有什么疑 问的。所以，中国的经济发展能否成功的关键是在后50年。
     决定经济发展的因素，与决定经济短期增长的因素有所不同。短期内属于总需求的投 资、消费和净出口，在长期看来也是形成新的生产力或总供给能力的因素。短期内重要的价格波动、就业波动、股市波动、经济赤字和商业周期，在长期看来也只是 其平均值的发展趋势有意义。因此，经济发展更注重供给方面的因素，即劳动者、资本、技术、管理、企业制度、市场环境等等。总需求和货币性因素却是非基本性 的。
     在总供给的长期因素方面，首先是人。具有现代生产意义的人，必须是具有一定的健康体质、一定的人力资本积累、特定的专业技能，并且配 备有一定的物质资本装备、一定的社会基础设施条件、一定的居住和生活条件。据计算，美国90年代初期的一个成年就业者，在开始进入工作以前所需的平均投入 是24万美元。这可以看作是一个市场经济国家为保持较高的生产率而需要在劳动力形成上进行投资的参考水平。在中国，受农业社会和贫困的影响，人们长期忽视 对人的投资。所以，中国的劳动力总体生产率还不高，劳动力的收益率也低，大体上还没有完全摆脱贫困循环的影响。然而，改革开放以来的进步是明显的。到近两 年，人口控制卓有成效，人口自然增长率已经降到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新生劳动力的基础教育已经较为普及，成年人口识字率达到了现代化社会的基本标准；城市 和部分农村的子女教育投资上升迅速，父母节衣缩食以供子女接受更多教育的情形普遍存在，教育部门扩招的势头猛增。但是，国民的生活卫生条件和健康保健状况 在总体上离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还有距离，社会基础教育的支柱还较脆弱（75％左右的经费靠普遍拮据的县级以下财政解决），国家在这些方面和基础设施上的投 入仍有不足。更为重要的是，中国的生产投资随着政府为主向民间为主体的转型，民间投资近两年迟迟无法补上政府投资撤出的空间。目前，国内70％左右的新增 就业机会来自民营企业。如果民间投资问题不解决，将会对中国下一步的物质资本形成和劳动力利用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其次，是资金或资本。 从长期来看，资本来源于储蓄。中国的政府储蓄所占比重已经大为下降（10％以下），民间储蓄成为主体。储蓄是收入用于消费以后的剩余部分。即使是来源于国 外的资金，从长期来看也必须由国内储蓄来偿还。因此，作为发展中国家，保持一定水平的高储蓄率是必要的。由此来看，居民储蓄存款增长率从前几年的 16－20％下降到今年上半年的6％左右，是有隐患的（除了流向股市参与直接融资的部分）。尽管，这种观点与短期的扩大消费政策看起来是相互矛盾的。短期 政策，注重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均衡。但长期来看，就要考察总供给中是否有生产上不合理、不值得靠刺激总需求来维持的东西，总需求中也要考察其结构中是否有导 致总需求过低的不合理的成分。如果不管不顾，只是采取发达国家对付过剩经济的手段，一味削储蓄补消费需求，将可能会阻碍中国经济的下一步发展，不利于中国 的二元经济转型。其实，传统的粗放增长方式对总供给的影响和城乡收入分配差距过大对总需求的制约等等，可能是供求失衡更基本的原因。
     再 次，是技术进步。人们通常将管理包括在广义的技术进步中。近两年，技术进步和管理水平提高受到政府和企业的普遍重视，技术成果转化为生产项目的速度加快， 工商管理学习形成热潮，科技人才和管理人才受到重用。今年上半年，在政府投资贴息政策的鼓励下，代表企业技术改造行为的固定资产更新改造投资上升迅速，由 去年的增长率1％上升到近20％，提高了19个百分点。这不仅拉动了总投资水平的提高，更重要的是推动了全国生产体系的技术进步。还有，上半年引进外资的 增长速度达到26％，除去1／3为信贷资金流入外，其余为外企直接投资（FDI）。这部分投资意味着较先进水平的技术装备和管理方式的引入，有助于提高国 民经济的整体技术和管理水平。
     最后，是经济体制或制度因素。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因素有三个特点，一是制度幼稚，即市场经济制度尚在建设中， 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都可以看到制度关系不顺的制肘，因此，任何给定经济运行的制度基础不变的假设是无意义的。二是制度内生，即某项旧制度的消除和新制度的 产生有时并非是决策者预先设计的结果，而是由于经济运行的成本太高或矛盾激化的应对措施所致，最后为决策者在制度上所认可。三是制度常变，即与西方国家的 “政策影响短期形势，制度变迁影响长期趋势”的情形不同，发展中国家的短期形势往往是制度改变造成的，政策的效果往往也必须伴随着相关的制度调整才能实 现。所以，为了达到一定的宏观目标，改变制度也成为政府常用的一个操作变量。今年上半年，中国新的利息征税制度、消费信贷制度、股市规范制度、出口退税制 度、贷款权力集中和信用5级分类制度，以及对即将实行的医疗社会保险制度和其他社会保障制度的预期，对于宏观形势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没有这些制度改 变，光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恐怕是难以产生今年上半年的宏观形势来的。
     所以，为了保持宏观稳定目标和长期发展目标的 内在一致性，我们不仅要进一步完善宏观政策工具和提高操作水平，而且要注意经济制度建设中的积极和消极影响。例如，为了拉动经济回升，当前亟需加快作为货 币政策基础的金融制度的建设，以及作为财政政策基础的政府行政制度和社会中介组织制度的建设，还有市场反垄断制度的建设，现代企业制度的建设，有保证的基 础教育制度的建设，职工培训制度的建设，中小企业扶助制度的建设以及农村基层组织（如农会）制度的建设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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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