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污权交易机制为何未能实现经济与环境的双赢？

    “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意味着中国在“新改革”中既要保持经济发展，更要环境改善，达到经济与环境的双赢，实现波特效应。合理而严格的环境政策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实现经济与环境双赢，是波特假说的核心思想。理论上说，采取排污权交易机制能解决排污权配置无效率问题，为节能减排释放巨大潜能，留住“绿水青山”，也能促进经济增长，创造“金山银山”，是解决中国环境问题的最佳选择。然而，在具体实践中，排污权交易机制对市场依赖性很强（Stavins，1995；Montero，1998）,对仍处于市场建设阶段的中国，经济市场都还不够成熟，此时实施排污权交易机制，其难度可想而知。2002年山东、山西、江苏、河南四省，上海、天津、柳州三市以及中国华能集团公司率先实行了SO2排放权交易政策，在遭遇探索初期的困境后，逐渐成为被人们遗忘的“常态”环境政策。这不禁让人发问，是什么原因导致SO2排放权交易试点政策失败，使其未能引致经济与环境的双赢发展，实现波特效应？根据排污权交易机制的基本理论思想，要想使其实现波特效应，就必须开启与之配套的市场和政府内外“双引擎”，既要促进市场建设以控制交易成本，也要加强环境规制，以增加高效率生产者在不寻求技术创新下不参与交易的机会成本。零星的交易记录以及远小于世界平均水平的环境规制强度，让我们有理由怀疑排污权交易机制在中国实践的病根在于低效运转的市场和整体较弱的环境规制。但是，要捕捉到更为严谨的证据，我们还需要运用合适的研究方法，首先准确回答排污权交易机制能否实现波特效应，然后基于所得的科学判断对其面临的现实挑战进行深入探讨。
    伴随着排污权交易机制的出现，其能否在实践中实现波特效应逐渐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运筹学方法的推陈出新更是为深入研究排污权交易机制的波特效应提供了可能，Brännlund et al.（1998）和Färe et al.（2013，2014）开始将排污权交易引入数据包络分析模型（DEA）。该模型的核心思想是，在控制污染物排放总量的情况下，通过允许各生产者自由交易污染物排放权，有效配置排污权，从而实现潜在总产出最大化。运用该模型的最大优势在于其假定排污权交易市场有效运转，有助于我们验证市场因素的重要性和环境规制因素的必要性。然而，该模型基于美国、瑞典等发达国家全面实行排污权交易机制的事实构建，有着对所有生产者参与排放权交易的严格假设，直接引入模型研究中国问题不符合仅部分省份推行排放权交易的中国事实。所以，我们需要根据中国特殊情景对模型进行合理扩展。此外，目前具体到研究中国排污权交易机制能否实现波特效应的文献鲜少，多数还集中在探讨其减排效果与合理性，因此我们的研究具有开拓性，需要探索构建出全面合理的分析框架。
    为此，《排污权交易机制在中国能否实现波特效应？》一文聚焦中国工业SO2排放权交易市场，分短期和长期两个角度考察排污权交易机制能否实现波特效应。一方面从现实角度，利用倍差法（DID）检验排污权交易机制在试点期间（我们选取2002—2012年）是否实现波特效应。另一方面从潜在视角，假定市场有效运转，构建引入排污权交易试点的DEA模型分别衡量各省份在两种不同环境政策下的最优生产技术，考察排污权交易机制的潜在波特效应。短期和长期的考察均建立在与命令—控制机制比较下，不同环境政策的比较，有利于验证排污权交易机制的波特效应，更有助于证明环境政策改革的必要性与紧迫性。为建立短期和长期的分析框架，我们充分利用了DID与DEA模型的各自特色，尤其是将DEA模型应用于长期模拟。相对于以往预测模型和模拟方法，DEA模型无需过多依赖生产者自身的增长路径，而更强调通过调整能源结构、提高能源利用率“追赶”实现最优生产技术，符合当前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双赢发展的要求。基于此，我们主要发现：尽管排污权交易机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现阶段SO2排污权配置的严重无效率问题，但从现实和潜在两个角度观察，SO2排放权交易试点政策在我国均未能产生波特效应，没有显著提高工业总产值。
    究其原因，低效运转的市场和整体较弱的环境规制，形成了内在匮乏的经济动力和外在低强度的环保压力，很难与排污权交易机制的“完美”运行相匹配。这一猜测可以从假定市场有效运转的长期分析中找到证据：排污权交易机制的潜在波特效应能在局部省份的局部年份出现，这证实市场有效运转在实现波特效应中的必要性。然而，市场有效运转并非排污权交易机制实现波特效应的唯一必要条件，因为全国整体较弱的环境规制也是关键的制约条件。省份数据展现出的统计关系显示，潜在经济红利、潜在环境红利均与环境规制强度呈现正相关。在当前的环境规制下，即便市场有效运转，各省份达到国内现有最优的生产技术，排污权交易机制仍无法实现持续的波特效应。
    基于我们的研究，可以得到如下启示：排污权交易机制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中国现阶段严重的排污权配置低效问题，是“中国新改革”在环境能源强约束下寻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然而，要想实现波特效应，还需要大力推进市场建设与创新，依法加强环境规制，形成与之配套的市场和政府内外“双引擎”，在“中国新改革”的浪潮中完成环境生产技术的全面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