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服务业生产率真的低吗？

    发展服务业尤其是现代服务业已然是中国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重要抓手，然而关于服务业生产率（效率）的论断，目前学界占主导地位的仍是“鲍莫尔—福克斯假说”，即认为服务业生产率较低，大力发展服务业将拉低中国经济增长率。然而，随着中国工业化进程的推进，一些率先进入后工业化阶段的地区，其经济重心必将转向服务经济。这是否意味着整体经济增长率将随着资源转向生产率或效率“更低”的服务业而下降？考虑环境因素后，在当前的环境约束下，中国更应该发展工业还是服务业？类似问题的回答，对于新常态下中国经济的转型与稳健发展十分必要和迫切。
    关于服务业生产率增长是否缓慢，是否滞后于工业，并由此导致总体经济全要素生产率下降，学术界一直有争议。最早提出服务业生产率增长缓慢的是鲍莫尔（Baumol），他于1967年提出著名的“成本病”理论，认为服务业相对较低的生产率增长将导致整体经济增长下降，与此同时服务业价格上涨，从而增加整个社会的总成本。随后，福克斯（Fuchs，1968）的研究印证了鲍莫尔的结论，但也有不少学者提出反对意见。总之，相对于制造业（或工业），服务业部门的生产率是否较低，增长是否缓慢还没有定论，至少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以及不同时期，学者们的结论各不相同。纵观这些研究，我们发现，国外关于服务业与制造业生产率的比较，基本采用的是劳动生产率；国内关于服务业生产率的研究则很少进行部门间的比较。此外，截止目前，几乎所有关于服务业生产率的研究都没有考虑服务业部门的环境污染问题。基于此，我们从全面可持续发展的视角重新思考服务业与工业的生产率比较问题，同时也考察中国工业化进程对二者的比较是否产生影响。
    《服务业生产率真的低吗？》（《经济研究》2014年12期）一文甄别、选择了非参数方法中的方向距离函数法，并进行了方法创新。此外，作者对所涉及的数据都进行了追本溯源式的搜集、整理、分析和遴选。主要研究内容及结论有以下几点：
    一、评估框架的选择至关重要。对于服务业与工业，如何评估、如何比较才最为科学合理并令人信服？在不考虑环境污染的传统框架下，从不同要素角度对工业和服务业生产率进行评估的结果迥异，工业的劳动生产率和资本生产率显著高于服务业，但服务业单位产值的能耗却远低于工业。在传统全要素框架下，服务业的生产率略高于工业；在考虑环境污染的绿色框架下，采用单要素导向、多要素导向与全要素导向的模型，其测算及比较结果也各不相同。由此，如何评估、如何建立研究框架问题乃问题之本。
    二、选择内生方向，甄别最优研究框架。最优研究框架要保证服务业与工业进行比较的基准客观、科学、合理、全面。站在国际前沿视角上，借助对方向距离函数方法的创新，文章选择考虑节能减排（包括CO2和SO2）的绿色框架，一方面以内生方向的方向距离函数为基本研究方法，另一方面将环境约束设置为目前面临的水平。研究显示模型结果稳健：样本期间内，不同环境约束下，服务业效率均高于工业。据此，“鲍莫尔—福克斯假说”在当前时代背景下，颇显狭隘，其结论在绿色全要素框架下并不成立。同时，国内对服务业低效率的主流看法也显得片面。
    三、合意框架下的评估结果揭示，工业化有助于提升工业和服务业效率。从全国平均水平看，在所有样本期间工业平均效率都低于服务业，平均每年低9个百分点，差距较大。这表明，尽管我国服务业总体水平较低，然而考虑到能耗、污染及碳排放后，工业效率尚不及服务业，工业发展依旧没有走出粗放模式。从效率角度看，这种粗放的方式一直没有转变。此外，从人均GDP排名前十五位与后十五位的省市看，工业与服务业效率的比较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结论。不同工业化阶段下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工业化程度较高的省市其工业效率和服务业效率都比较高，但二者的效率差异并没有随工业化指数提升而呈明显的变化趋势。
    四、服务业和工业TFP（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变动显示，技术进步是TFP增长的主因。从全国总体水平看，服务业TFP增长略慢于工业，但二者差异不大。进一步分析发现，工业和服务业TFP增长主要源于技术进步。此外，工业TFP增长略快于服务业的原因在于，工业的技术进步程度高于服务业，但近两年服务业的TFP增长有反超工业之势。
    基于以上结论，文章澄清了以下几点：一、整体而言，中国发展服务业符合效率原则，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省市都要将经济重心转向服务业而忽视工业发展。总体上，工业效率比较低不能说明服务业发展水平高，而恰恰是由于工业发展方式依旧粗放，这暗示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尤其是工业发展方式）转型尚未实现。二、对于进入后工业化阶段的省市（北京、上海、浙江、天津）而言，大力发展服务经济，将工业技术进步成果（如信息化、自动化）转向服务业领域，打破服务业垄断、激发市场活力，以工业化的充分发展带动服务业发展，提升服务业发展水平和效率，是这些省市当前经济发展面临的主要任务之一。而对于仍处于工业化中后期的大部分省市而言，继续推进工业化、提升工业化水平和效率仍是当务之急。三、全要素绿色框架下，“鲍莫尔—福克斯假说”并不成立，因此中国经济转向以服务业为核心并不意味着经济增长率必然下降。事实上，如果能克服技术进步由工业领域向服务业领域渗透和外溢的障碍，则服务业的TFP增长将极有可能超越工业，从而带动经济增长率的提升。因此，大力消除服务业进入壁垒、破除行业垄断，解放服务业生产力，对于提升总体经济增长率将有积极影响，对中国全面深化改革、提升经济与资源环境协调可持续发展能力、兑现节能减排的大国承诺都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