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承包制下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对农户收入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1978年开始的农地制度改革，赋予了农户越来越稳定的土地产权，《土地承包法》和《物权法》进一步明确了农地承包权的用益物权性质，随着非农产业的发展和农村劳动力的流动，市场机制已经成为中国农地资源配置的主要方式。然而，世界上发展中国家的经验和中国历史上的经验都提醒我们，农地市场对效率和公平的影响在不同的制度和环境背景下并不一致，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农地市场的发育既无助于效率，也无助于公平，还有可能导致社会稳定的丧失。因此，探索外部环境对农地市场运作及其绩效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尤其是对贫困缓解的作用机制，是理论和现实的前沿问题。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田传浩副教授主持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对此进行了探索和解答。
    田传浩主持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家庭承包制下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对农户收入影响及其作用机制》（批准文号为70603023）至2006年底立项以来，经过4年多的奋战，对中国农地市场、地权配置、农民收入及不同禀赋农户在农地市场中的行为进行了深入研究，在中国特殊的农地制度和转型经济背景下，分析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模式与一般规律，从农地效率和非农产业发展两个方面揭示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对农户收入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为进一步完善农地使用权市场和相关配套制度建设，促进农户收入增加，缓解农村贫困提供理论依据。
    本课题研究主要结论如下：
    （一）农地市场的运作模式和运作绩效是“嵌入性”的
    农地市场嵌入在一个更大的经济、制度与文化背景下运作，在不同的要素市场发育背景和不同的初始制度安排下会得到不同的运行模式和运作绩效。对于土地买卖市场而言，多重要素市场的完善程度是影响土地买卖市场运作绩效的重要因素，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信贷市场、保险市场的失灵与社会保障制度的缺失导致土地买卖市场运作缺乏效率，大的土地所有者更容易凭借其在信贷、销售和社会资本方面的优势反向延伸到土地经营和土地市场中，从而通过土地市场获取更多的土地，而贫穷的小农则难以通过土地买卖市场获得土地从而登上社会分层的阶梯。在这种背景下，土地买卖市场既无助于公平，也损失了效率。相比较而言，农地使用权市场受多重要素市场失灵的影响较小，对效率和公平都可能有正面的影响，在土地初始分配特别不平等的国家和地区尤其如此。大部分对农地使用权市场的限制都会导致效率方面的损失。
    （二）土地调整对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的“质”和“量”的影响不同
    中国的农地使用权市场大多发生在村庄层面，亲友之间，大多存在无正式契约、期限短、规模小、租金低等特点，土地市场中契约的产权稳定性的缺乏，将影响土地的长期有效利用。因此，本文利用土地市场中的契约产权稳定性来衡量农地使用权市场的“质量”，弥补了以往研究的不足。虽然2003年《土地承包法》对村庄土地调整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但仍然有一定比例的村庄在实施土地调整。从农地使用权市场交易数量和交易质量的双重视角出发，通过理论推导和经验检验，课题组得出如下命题：1）土地调整会增加非农就业与租赁市场上的土地供给，在供给弹性小于需求弹性的远郊地区，这会增加农地使用权市场的交易数量。2）土地调整对农地使用权市场的交易质量有着负面的影响，它使得农户间租赁签订合约的可能性下降，租赁期限缩短，并进而降低农户对土地的投资。
    （三）累退税性质的财税制度会使得地权在市场机制下过分集中
    在不同的初始分配状态和财税制度下，土地市场对地权配置有不同的影响。我们的研究表明：1）初始分配越平均，则土地市场导致的地权分配不平等程度增加越多。2）交易费用越大，市场活跃程度越低，市场交易后的地权配置情况越接近于初始分配状况。3）存在支持农业规模经营政策的村庄，地权配置的最终结果会趋于更加不平等。4）累退税性质的税收制度安排，会促进地权配置的不平等，并将贫困的小农置于更加不利的处境，既无助于效率，也损失了公平和社会稳定。
    （四）农地市场对土地利用效率的短期和长期影响不同
    在家庭承包制下，土地初始均分制度不能掩盖家庭在其他资源禀赋如初始财富、人力资本以及社会资本方面的差异，这些差异导致了家庭在非农就业机会寻找与农业经营能力的差异，由于非农就业与农业经营之间收益的巨大差异，最有能力的农户更有可能获得非农就业机会，从而将土地出租给能力较弱的农户经营，与缺乏农地使用权市场相比，这种资源配置能够提高土地资源的配置效率与利用效率。经验研究则表明，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越活跃，土地平整、沟渠灌溉方面的投资就越多，表明这种市场交易效益是存在的。此外，土地市场的发育使得土地向农业经营大户集中，他们拥有更少的资本约束，从而增加了在农业大棚、农业机械方面的投资可能性。不论从单位面积上的土地投资、还是从单位面积上的土地产出方面来看，农地使用权市场发育都有助于土地配置效率和短期利用效率的提升。然而，土地市场中长期正式契约的缺乏，使得土地承租户不愿意进行土地长期投资，从而导致了土地利用长期效率的损失。
    （五）家庭承包制下低收入农户在农地使用权市场中处于不利地位
    在家庭承包制下，村庄内部的贫富差距并非来自于土地初始分配的不平等，而更有可能是家庭劳动/人口比例、人力资本积累、社会资本以及其他禀赋方面的差异。因此，即使农地使用权市场从总体上能够促进农业发展和农户增收，也不能得出所有的农户都能够从农地使用权市场中得到相同好处的结论。课题组的研究表明，分散的农户之间的土地交易，可以使得贫困农户有机会获得土地，从而增加农业方面的收入；农业大户需求推动的土地交易市场，贫困农户很难获取土地，但有可能通过土地出租获得一部分租金收益，在人均耕地比较多的地区，这种行为可以帮助家庭劳动力不足的贫困农户增加收益。计量分析表明，在控制了其他变量之后，与中高收入组相比，人均收入较低的家庭租入耕地的可能性更小，租入的面积也显著的小于其他家庭。因此，通过土地市场获取耕地从而登上社会分层的阶梯不是中国目前农地使用权市场缓解农村贫困的一项功能。
    特别的，我们专门分析了农地市场中的性别差异。以家庭为基本分析单位的研究表明，中国农地制度并不存在性别歧视，女性更容易在婚嫁过程中失去土地，但是活跃的土地市场能够帮助这些家庭平等的获得土地使用权。离婚和丧偶的妇女家庭更有可能在集体土地分配中处于不利地位，也更难以通过农地使用权市场获得土地使用权，这些家庭经营的农地面积显著的低于其他家庭。
    课题成果由一个总报告和十余个分报告（含论文）组成，部分研究成果已经发表在《中国农村观察》等学术期刊上，在康奈尔大学“Conference on Chinese Capitalism”国际研讨会（2007）、第12 届亚洲房地产经济学年会（2007）、中国经济学年会（2007、2009）、中国土地学会年会（2008）、华人不动产学会2011年会等多个国际、国内学术会议上宣读过课题阶段性研究成果，获得了世界华人不动产学会2011年会优秀论文二等奖一次，仍然有数篇论文稿件处于审稿过程中。本课题的研究成果的完成和发表，将从理论上阐明农地市场对效率和公平的影响和作用机制，为进一步制定完善农地市场发育的公共政策提供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