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差异、市场分割与边界效应

    区域经济一体化是地区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逐步打破和消除地方市场分割，建设全国统一开放市场是我国经济转型时期始终面临的一项重要任务。作为中国区域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地区，长三角的发展模式值得全国其他地区借鉴，对长三角城市群区域经济一体化和边界效应的研究都是一个值得广泛关注的学术问题。地区间边界效应的存在已是学者普遍认可的观点，但是学术界对于边界效应究竟有多大一直存在巨大分歧。传统的边界效应分析方法可能产生了估计偏误：（1）直接利用价格差异估计边界效应的理论模型暗含了市场一体化的前提假设，但是在市场分割条件下价格差异不再适合用于直接估计边界效应；（2）多数文献在一价定律的框架内采用商品价格指数或自行构造价格指数进行分析，会产生数据加总偏误；（3）商品的异质效应会干扰边界效应的估计结果，降低边界与价格差异关系推断的可靠性。
    黄新飞主持的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自由申请项目（S201310012456）、广东省打造“理论粤军”2013年度重大现实问题资助项目（LLYJ1314）课题以修正边界效应值有偏估计为出发点，采用微观商品价格数据，在一价定律的框架内重新考察中国地区间市场分割和边界效应的关系。《价格差异、市场分割与边界效应——基于长三角15个城市的实证研究》（《经济研究》2014年12期）一文采集并完全匹配了2011年5月至2014年5月长三角地区15个城市224个超市和农贸市场的37种农产品的161周价格数据，将商品价格差异分解为成本份额和利润份额以考察商品价格差异变动的来源，根据价格与各地区成本的联动关系建立价格—成本传递模型判断跨地区市场分割程度，并在控制了当地市场需求和供给后的实证模型中采用断点回归法估计中国省际边界效应，消除实证分析中的加总偏误及样本选择偏误，主要结论如下。
    （一）总体看来，浙江省农产品零售价格高于上海和江苏，江苏省批发成本低于浙江和上海，重要的影响因素之一是当地农产品供给。跨边界价格差异大于边界内价格差异，说明行政边界加大了一价定律偏差程度，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地区间边界效应和农产品零售市场分割的存在性。成本差异和利润差异的变动都是跨边界价格差异变动的重要来源，批发和零售市场的定价行为对地区间价格差异有不同程度的解释力。商品价格是通过在名义成本上进行加成而确定的，加成比例及其变动范围视商品特征和竞争环境而定。所以，成本变动是引起价格变化的根本原因，零售商也会适时进行价格调整以保证加成比例和利润在适当范围内，时间越长，竞争相对加剧，利润空间也相对缩小。因此月度变动中成本份额较大。
    （二）成本—价格传递模型估计结果显示，一个地区商品价格和本地的商品成本联动关系最明显，一个地区和跨边界地区的价格—成本联动程度明显小于一个地区和边界内相邻地区的联动程度，说明和边界内市场相比，跨边界市场分割程度更大。即使在长三角地区这样的一体化区域内，各省的农产品零售市场之间仍可能存在明显的市场分割。首先，长三角各地区地形地貌、气候条件等自然要素禀赋比较相似，必然具有相似的农业生产结构及农产品供给结构。其次，农产品运输易受自然及政策环境的影响，物流成本对农产品的价格影响很大，农产品流通体系不完善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农产品流通。再次，由于农产品是日常必需品，具有价格需求弹性小、单价低等特点，消费者购买行为频繁且通常发生在居住地附近，即使市场上存在价格差异，消费者一般不会进行异地购买，因此不存在套利行为。
    （三）采用断点回归法对边界效应的估计结果显示，上海—江苏、上海—浙江和江苏—浙江的边界效应均显著存在，其中上海市与江苏和浙江两省的边界效应略高于苏浙两省之间的边界效应。行政边界显著增大了地区间商品价格差异，使江苏省商品价格比上海市高42%，浙江省比上海市高45%，浙江省比江苏省高32.4%，对区域一体化存在一定的阻碍作用。随着市场离边界距离的增大，边界对市场上商品价格的影响效应逐渐减弱。此前多数文献在采用OLS估计时，样本包括了离边界较远的市场，地区市场特征差异等因素可能会掩盖边界对价格的真实影响，而断点回归估计排除了异质性的干扰，使边界效应估计结果得到了修正，更接近真实情况。
    （四）由于跨边界农产品零售市场之间依然存在明显的市场分割，文章所估计的边界效应只反映了真实边界效应分布的下界，长三角地区的行政边界对区域一体化的消极影响可能大于我们的估计结果。由于历史原因和财政分权等制度原因，行政区经济依然存在并具有一定的排外性，地方政府追求行政边界内的利益最大化的动机加大了贸易壁垒和市场分割。在长三角地区一体化进程中，壁垒程度最大的农业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各地政府应充分重视农产品市场分割问题，通过合作来整合供应链、完善分销网络，从而促进农产品的流通，形成统一开放的农产品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