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质性信念的哲学渊源和经济学实验研究综述(国家自然基金)

    本项研究是大连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部经济学院金融研究所李延喜教授主持的国家自然基金项目“外部治理环境、利益相关者声誉和盈余管理”（项目批准号：71172136）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对于盈余管理的研究内涵包括财务问题的行为因素，本研究成果是对行为因素的异质性问题做一综述。本研究综述寻求“异质性”这个概念的渊源，分别从哲学和经济学这两个角度，分析了异质性的哲学逻辑线索、哲学本质以及经济学家在实验中对异质性存在性的证明，肯定了异质性信念的潜在价值，这是本文的研究贡献，旨在为金融市场非理性行为问题的研究提供参考。
    1．异质性的哲学渊源——从“物化”到“异质性”的哲学逻辑线索
    异质性逻辑源自于黑格尔的辩证法，从德国阿多诺的《否定的辩证法》和德勒兹的《差异与重复》中开始形成“异质性”的哲学概念用以表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特点，从而与黑格尔哲学的同一性辩证法相区别。但长期以来马克思思想中的异质性意义并没有得到人们的关注，直到尼采哲学的产生。在20世纪法国复兴尼采哲学的过程中，法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家们才从尼采哲学中看到了异质性的观念，并经由巴塔耶、福柯和德勒兹的阐发而得到强化，最后体现在世纪之交的鲍德里亚和德里达的思想中，形成了异质性逻辑的表达方式。
    “异质性”概念与物化概念有着深刻的联系。异质性是反对以物化形式控制人和社会的一种观念力量，它以反对同一性为目的，是当代西方具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精神的理论家在批判现代性意义上提出的一种积极的思维模式。 
    法国巴塔耶把“异质性”定义为一种“非同一性”（非同质性），异质性根源于旧的同一性内部，是其中生成的瓦解旧的同一性的因素。法国德勒兹在阐述柏格森主义的差异过程中，进一步从尼采哲学中提炼出异质性概念，并把它与柏格森的“绵延”与“差异”的思想糅合成为异质性的思想，发展了内在异质性的观念。法国德里达则从外在异质性的角度阐述了马克思理论特点，这种异质性是由“使时代移位于其天然住所之外”的原因引起，对“异质性”的理解是“没有延异是不具相异性的，没有相异性是不具独特性的，没有独特性是不具此时此地性的”。他将柏格森的“绵延”发展为“延异”，“延异”就是“产生差异的差异”。
    2．异质性信念的哲学本质
    (1)异质性是差异的哲学——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最高目标
    德勒兹把从柏拉图以来的哲学都看成是差异的哲学，这是异质性的实质。资本主义发展造就的是差异性的存在——人本身，这是差异哲学发展的最丰富的现实条件和因素。德勒兹认为海德格尔关心的是作为存在具有的差异性，“这个差异不是在普通的(一般性意义)的世界意义上的‘之间’，而是‘折叠’，它构成了存在和方法，在其中存在构成了实存，在有条理的并且在被遮掩着的双重运动中，存在真的就是差异的差异者——表达本体论差异的根据和源泉。”柏拉图把建立差异看成是辩证法的最高目标。
    (2)异质性是穿透矛盾的多元决定论——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
    “多元决定论”是法国阿尔都塞在讨论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时提出的，是阿尔都塞说明马克思的辩证法不同于黑格尔辩证法理论特质时运用的概念。阿尔都塞从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论中发现：“在任何情况下，社会有机体存在和发展的动因总是由复杂的矛盾群构成，其中‘有许许多多的矛盾在起作用，而且为同一个目的起作用，尽管这些矛盾产生的原因、意义、活动场合和范围不尽相同，有些矛盾甚至根本不同’，但它们却汇合成一个整体发生作用。”
    阿尔都塞的“多元决定论”实际上是以平面的分析为基本方法，在历史的共时性中展开了一种共空间关系的理论视图。放在异质性的视阈中，我们可以把阿尔都塞的这种“多元决定论”看成是一种共时空关系的结构模式。那么在这种模式中，看到的并不是生成意义上的差异性，而是同时性的差异关系——这是一种外在的异质性。阿尔都塞消解了经济一元论的影响，他认为只有多元决定才能在结构的调整中起到本质的作用。
    (3)异质性是社会观念的差异系统——引出经济学就是社会自身的辩证法
    德勒兹认为，“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社会观念，是马克思所谓的‘抽象劳动’”，“是在一个社会中的劳动力与劳动的意义的关系”。“社会的观念是质、量和可能性的社会因素，它表达了一个多元性的观念连接的系统”，“是不同的因素之间差异的关系”。他认为，“经济学就是社会自身的辩证法；换言之，是作为一个问题式的整体置于被给定的社会中或这种社会问题式综合领域”，它是具体化的差异性关系。
    3．异质性存在的经济学实验验证及其潜在价值
    人们在形成判断的方式上存在差异，异质性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某些人在形成判断时，有的会依赖如表征判断这样的直观判断，有的会使用贝叶斯法则；即使在依赖表征判断的人中，异质性程度也会很大。
    (1)Kahneman & Tversky实验——异质性的存在性
    Kahneman & Tversky(1973)讨论了表征推断对有关预测判断产生的影响。Kahneman & Tversky实验的受验人需要根据一个信号（或输入元素）来预测大学生的平均成绩GPA。受验人预测了这些学生在大学毕业时的GPA，结论是直观推断所形成的预测过于极端了。显然GPA预测中存在异质性，而且对具有最低高中GPA成绩的学生具有最大异质性。
    (2)Grether实验——异质性的部分解释因素(经验和激励)
    经济学家David Grether(1980)用一个设计良好的实验检验了表征推断假说，实验中解释了部分异质性。Grether实验结果是经验和货币激励解释了Grether实验中显示的某些异质性，但是只能够解释一部分异质性，剩余的部分是自然的差异。
    (3)De Bondt实验——异质性的实验创建
    De Bondt(1993)做了一项实验研究来确定投资者如何形成对未来股票回报率的预测，研究中提供了表征推断的依赖性和预测中的异质性。研究发现并非所有的受验人都会外推过去的趋势来预测持续性，也有一定比例的受验人会预测反转性。这就是预测中的异质性。
    4．异质性信念的涵义
    上述综述提及异质性信念的哲学渊源和经济学家用实验和市场调查对异质性存在的验证，但对于行为金融研究的内容，异质性的研究还仅仅只是开始，因此在哲学和经济学文献中都还没有给它的真正内涵赋予一个确切的定义。
    在哲学研究中，马克思认为劳动是异质性的基础和出发点。巴塔耶把异质性定义为一种“非同一性”。德勒兹说，异质性是“绵延”与“差异”。而德里达提出，异质性称作“延异”，就是“产生差异的差异”，表达为“差异—区分—推延”。
    在经济学和金融学研究中，Hersh Shefrin(2007)写的一部颇具影响力的著作《资产定价的行为方法(A Behavioral Approach to Asset Pricing)》核心思想提出了行为定价方法的“核和情绪”，书中多次提及异质性信念，但整本书并未给异质性一个确切定义。Hong and Stein(2007)提出异质性的代理模型和异质性信念的形成机制，但没有给异质性一个描述定义，只用“disagreement”这个词形容“分歧”和“不一致”。 
    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千差万别和形态各异的。作为经济主体的人由于遗传基因、教育和环境等因素的差异，人的素质进而人的能力（或智力）是不同的，这是人的异质性。从上述综述中，无论是哲学还是经济学、金融学学者都用“差异”、“不同”或“意见分歧”等来描述“异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