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经济学呼之欲出

    [摘要：美国大选接近尾声，11月7日拜登宣布自己获胜，随之而来“拜登经济学”也开始跃然于媒体之上，呼之欲出。拜登的经济政策将如何？且将如何影响全球经济？中国将如何应对？引发极大关注。]
    拜登的主要经济政策
    在下一任总统任期，提振因新型冠状疫情而大幅恶化的美国经济成为最大课题。与积极推进大规模减税和限制放宽的特朗普政权不同，拜登体制将明确力争打造“大政府”，即对富裕阶层和企业增税，同时通过基础设施投资等政策增加就业。
    拜登的投资计划规模巨大，承诺推进4年里向可再生能源和公共基础设施投入2万亿美元这一史无前例的巨额投资。有估算认为，如果加上社会保障给付的增加等，财政支出增加额在10年里达到10万亿美元规模。能否实行取决于众参两院的合作体制，但“Bidenomics（拜登经济学）”的财政支出增加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约5%，有可能将2022年的经济增长率提高近3%。
    规划如此巨大的财政支出增加，除了战时之外，将是大萧条时的1930年代的“罗斯福新政”以来首次。新冠病毒危机导致美国失业率4月上升至14%左右。据称美国经济面临大萧条以来最大危机，拜登阵营与此前作为竞争对手的参议院议员桑德斯的政策制定人员一起，不断以罗斯福新政作为模型进行研究。
    拜登还承诺改变战后最严重的收入差距。新型冠状病毒对低收入阶层造成直接打击，仅3月份，年收入4万美元以下的家庭就有4成失去工作。为了在中低收入阶层的医疗费和教育费方面提供支援，要求对企业和富裕阶层增税。据称拜登的增税方案在10年里达超过4万亿美元，接近在税制改革的规模上仅为1.5万亿美元的“特朗普减税”的3倍。税制是众参两院的专权事项，拜登方案难以完全实现，但根据对股票交易征税强化等制度设计，对市场交易难免产生影响。
    在选战最后阶段，美国国会出现了加强对巨大IT企业监管的言论。民主党甚至考虑分拆Facebook和谷歌等的业务。拜登没有提及巨大IT企业的分拆，但立场是支持通过《反托拉斯法》（反垄断法）加强监管。而共和党反对IT企业的分拆言论，监管强化的走向将取决于众参两院的势力格局。
    拜登在选举中占据有利地位。不仅是要求消除贫富差距的中低收入阶层，连华尔街也支持拜登。来自证券和投资行业的捐款额达到7400万美元，是特朗普的4倍以上。特朗普一直通过大规模减税等推高股价，但经济界不喜欢特朗普的难以预测的政策运作，而且青睐经验丰富的拜登带来的稳定体制。
    虽然奥巴马前政府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但在拜登体制下重新加入协定并非易事。民主党在8月通过的政策纲领中明确提出，“在为提高美国的竞争力进行投资之前，不会为新的贸易协定展开谈判”。拜登提倡政府采购时优先购买美国产品的“买美国货”（Buy American）。当前将致力于美国国内产业的振兴。
    拜登对动摇国际经济的特朗普政府的惩罚性关税政策持否定态度，称其“手段老套”，可能会对部分政策进行调整。但关于特朗普政府针对中国采取的强硬措施，议会民主党也支持这种做法，拜登很难作出让步。拜登与特朗普一样，指责中国的外汇政策和产业补助措施不公平，可能不会立即无条件下调惩罚性关税。
    不过，拜登所处的立场需要其重视国际合作。他承诺美国将重新加入应对全球变暖的国际框架《巴黎协定》，气候变化措施将对美国致力于加强全球性合作起到积极作用。围绕国际社会之间的经济政策，在征收数字税和竞争政策上，美国明显处于孤立状态，因此拜登能把国际舆论引导到什么方向，这方面的实力将受到考验。
    拜登已经向大众宣告了自己即将竭尽全力采取的若干项具体措施。Geoff Colvin认为，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拜登的经济政策倾向，那么就是：中产及无产阶级优先，富人放于其次。具体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几项措施：
    提高公司税：拜登明确表示，增收公司税会是他就任后的“第一要务”。特朗普2017年出台的《减税及就业法案》（Tax Cuts and Jobs Act）曾经将最高公司税由35%降至了21%，如若日后国会批准拜登政策，那么该数值会被重新抬升至28%。他还强调：“我们不鼓励跨国公司在海外发展，企业的海外营收部分需要双倍缴税。”与此同时，拜登还会为回流至美国的本土或海外企业以及环境友好型、绿色投资型企业提供税收优惠。
    提高个税：拜登将以多种方式提高个人所得税。首先，个人最高边际所得税将从37%提升至39.6%；其次，年收入超过40万美元的个人需增缴社会保障税，而年收入超过100万美元的个人还需额外增缴资本利得税；最后，年收入超过40万美元的个人目前所享有的分项扣除额将会减少，而低收入人群在将来会享受更多的税收抵免。“我的指导原则在于：普通劳动者和富人应该受到同样程度的嘉赏。”拜登说道。
    加强工会权力：“加强工会权力”也是特朗普政治政策的核心。“工会造就了中产阶级。”拜登表示：“有了工会，我们才有中产阶级。要想解决美国商业体系中的权力滥用问题，必须通过另外一种第三方权力体系进行约束，这个第三方权力就是‘工会’。”拜登承诺，他将通过多种途径帮助工会，同时赋予工人更多更新的法律保护，以此促成权力间的平衡。他还承诺自己会以一种更严格的态度对待雇主，进一步加大对于美国公司雇员们的保护力度，无论其加入工会与否。如民主党在竞选纲领中所述，他们“会增加劳工部的资金和人员配备，积极执行雇员工资、工时、健康及安全相关规定。”
    除去工会相关变革，拜登还欲出台更多新规，其中包括：（1）将最低工资提高至15美元/小时；（2）为联邦贷款项目建立一个公共信用报告机构；（3）重振消费者金融保护局；（4）取消雇佣及服务合同中的强制仲裁条款；（5）为雇员新增最高可达12周的带薪家庭假或医疗假；（6）加强企业并购交易的审查工作等等。
    深化奥巴马医改：推出“公共医保”：拜登将推行一项惠及全民的“公共医保”政策。他将允许医疗系统协商决定处方药的定价，并允许低成本药物的进口——而美国规模最大、占整个经济18%的医疗保健行业通常会对这些措施感到深恶痛绝，因为这会破坏、甚至摧毁该行业一片相当广泛的势力范围。基础设施投资这是一项大部分行业一般都会支持的举措，而且按理来说，落实起来也相对容易：国会的立法者们都希望能够将联邦资金回笼，因而在这一点上空前团结。但特朗普此前担任总统时，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出台一项基础设施法案，党派之间的矛盾就非常激烈，以至于四年来，国会无法就其中的细节达成一致。拜登想要大幅改善这种局面，也将异常困难。
    拜登经济学对资本市场的影响
    针对大选后可能出现的政策变化对资本市场的潜在影响，《每日经济新闻》连线英国经济研究咨询公司Capital Economics首席市场经济学家Simona Gambarini作以解读。
    针对拜登的税收政策，Simona Gambarini分析认为，拜登提出将严厉打击科技、制药和生物科技行业的企业，因为这些企业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避税港”（tax haven）。不过，他提议的税制改革很可能并不能消除这种做法。假设标准普尔500指数所有板块的有效税率均升至28%，这将使该指数的收益下降约12%，但实际影响可能不会那么大。
    特朗普此前将企业税率从35%降低至21%，但标准普尔500指数中大多数公司实际支付的税率比这更低。以前的税制体系允许企业在不将其外国收入汇回美国的情况下，递延其外国子公司的税项，许多公司将大部分收益记在爱尔兰、荷兰等税率低得多的国家的子公司名下。为了减少这种利润转移，美国引入了全球无形资产低税收入（GILTI）税制，不过也并没有改变这种现象。拜登当选，预计会将GILTI 税率提高到21%，但企业的实际税率仍将低于美国国内，因此并不能完全消除利润转移。而且，如果民主党未能赢得参议院，这一政策很难立刻实行。
    在能源政策方面，Simona Gambarini认为，拜登积极推行经济“脱碳”，在短期内将增加天然气需求，这对于生产生物燃料的农业生产者有利。短期这一政策转变不会对美国的石油需求或供应产生任何直接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它对所有化石和生物燃料的供应、需求和价格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如果拜登寻求改善与伊朗的关系，将给油价带来下行风险。毕竟，若美国取消制裁，伊朗将提高产量，这有可能使石油市场重新回到过剩状态。总的来说，无论如何，预计中期内石油需求将下降，2024年前国际油价将呈现稳步下降趋势。
    Simona Gambarini指出在科技政策方面，影响科技板块的因素首先是前述所提的税收政策。其次是法规，拜登实行反垄断法的力度将比特朗普更大。此外，今年科技股表现之所以出色，主要是因为新冠疫情之下所采取的家庭办公和社交隔离措施，科技公司的收入有所改善。但是，未来疫苗上市，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科技领域的表现会减弱。
    关于新一轮刺激计划的达成Simona Gambarini指出，拜登当选，他和民主党也不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方案也会因此变得不太可能。即使参议院只占很小的比例，但也会妨碍拜登实施竞选期间制定的雄心勃勃的议程。
    Simona Gambarini提醒投资者：根据过去两天的走势，拜登的胜利可能会导致美元下跌。股价则可能更多地取决于谁控制了参议院。现在达成重大财政协议的机会似乎都更加渺茫，我们认为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仍将保持在1%以下。
    拜登经济学对美国经贸政策的影响
    据《金融时报》分析，随着美国新一波疫情的到来，拜登在经济上的首要任务将是重振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危机严重打击的经济。因此，贸易协议的谈判很可能会退居次要位置，经济刺激计划和基础设施建设将摆在议程的前排。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前贸易谈判代表卡特勒（Wendy Cutler）说，拜登政府在贸易政策方面将更具可预测性。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拜登提议让联邦机构只采购美国的服务和商品，并提出惩罚性措施，对将工作岗位和制造业转移到海外的美国公司实行征税。但拜登似乎在弱化贸易政策的角色。今年春天，拜登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刊文称：“作为总统，在我们向美国民众进行投资、确保他们具备在全球经济中取得成功的能力之前，我不会签订任何新的贸易协议。”此外，拜登希望缓解与欧洲的贸易紧张关系。但这意味着要解决一些重大分歧，包括长达数十年的航空补贴之争，以及如何对大型科技公司公平征税的争论。拜登的高级政策顾问沙利文（ Jake Sullivan）也表示：“常识告诉我们，我们需要更稳定、更严肃地使用筹码，而不是威胁和欺凌。”在多边问题上，改革受损严重的世界贸易组织（WTO）以及制定针对补贴和其他非市场行为的新规则，是拜登更为看重的优先事项。
    拜登在此前发表的文章中表示：“我们的贸易政策必须从国内开始，加强我们的中产群体这一最重要的资产……这将需要对我们的基础设施，如宽带、高速公路、铁路、能源网、智能城市以及教育进行巨大投资。我们必须让每一个学生都掌握必要的技能，以获得21世纪的好工作；确保每一个美国人都能获得优质的、负担得起的医疗保健；将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领导清洁经济革命，在美国创造1000万个新的好工作，包括工会工作。”
    拜登提议在10年内投入7.3万亿美元的新开支，包括升级国家的道路、桥梁和高速公路；建设清洁能源经济；投资研发以支持制造业；确保政府及其承包商购买美国产品；提供免学费的社区大学；确保民众获得负担得起的托儿服务和普及学前教育；以及为美国人购买或租赁房屋提供帮助。
    拜登还称：“我将把对研发的投资作为我担任总统的基石，使美国在创新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在清洁能源、量子计算、人工智能、5G、高速铁路或我们所知的终结癌症的竞赛方面，我们没有理由落后于任何人。”
    拜登经济学对中美经贸关系的影响
    拜登宣布胜选美国总统，尽管后续仍可能面临特朗普法律诉讼等尾部风险，但分析人士认为大选基本终局已定。拜登尚未具体展示他的中国策略，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将继续对中国持强硬立场。不过，外交人士、分析师以及曾为拜登团队提供建议的前官员们预期，其基调将是较可预测的，不像特朗普四处放火般威胁；而且他将会强调“策略合作”，而不是直接对峙。路透社乔艳红认为，相对于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行为方式可能更加理性的拜登上台，意味着短期中美之间经贸冲突的压力有望缓和，但长期来看中美战略竞争关系仍将延续。
    拜登上台后预计将迅速修复与其他国家特别是主要盟国的关系，并进一步强化多边合作，这也就意味着美国可能会联合盟友在科技、地缘、外交等层面一同对华施压。中美关系的本质不会改变，但交锋模式会相对柔和，中国最重要的还是应该“做好自己的事”，加速改革开放构建内循环为主、国内国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
    “拜登当选，对于缓和中美摩擦，促进多边国际合作，或许是个积极的转机”，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副院长林采宜表示，“拜登执政，中美关系的本质不会发生改变，但是交锋的模式会相对柔和，谈判的方向，协议的执行等将更加可预期。”
    她认为，在形式上，与特朗普的“极端”和“情绪化”相比，拜登的行为方式可能会更加理性。从职业背景来看，拜登比特朗普更接近于政治家的思维方式，更加倾向于尊重国际规则，因此，中美的经贸谈判将会变得更有弹性、更加可预期。“如果说特朗普时代中国要面对美国作为超级大国的各种强硬，那么拜登时代，中国要谨慎应对来自西方阵营的联合施压，”林采宜称。
    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研究员张明也认为，拜登上台后美国政府针对中国的主要战略取向不会改变，也即由接触到遏制再到规锁的取向不变，在中美经贸摩擦方面态度可能有所缓和，但在高科技领域打压中国企业、竭力与中国“脱钩”的方向很可能不会改变。他指出，拜登政府将会更加重视采取多边主义策略对中国施压，例如联合欧洲、英国、日韩、澳新等盟国，以及一些新兴市场大国如印度，集体向中国施压；还会延续奥巴马政府的重返亚太战略，在南海、台海、香港、新疆、西藏等问题上，美国政府外交政策恐难发生显著调整。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副院长林采宜称，“对于中国而言，特朗普是一只无刃的钝刀，拜登则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国泰君安证券宏观团队花长春、田玉铎则认为，对华强硬虽然是拜登的基调，但或取消关税，走“建制派”路线，中美关系或有缓和。2021年上半年对华关税大概率会被取消，但不会被轻易、主动取消，将成为拜登对华谈判筹码，以要求中国继续执行第一阶段协议、提高对外开放程度等。
    “拜登或将不会推翻对华科技制裁措施，但或更加灵活实施制裁措施，如批准部分企业对华高科技产品出口，”他们指出，而且美国或将联合盟友和贸易伙伴修订国际贸易规则，构建“拜登版TPP”，中国或面临更高的国际准入门槛，但短期内不必过分担忧。
    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也认为，拜登新政府在经贸上会减缓此前贸易摩擦的负面冲击，但在科技、地缘、外交等层面可能会联合盟友一同对华施压，甚至可能制定新的条款文件来加强这种施压行为的“正当性”与可操作性。
    中国如何应对拜登经济学
    中国应对拜登的经济政策的关键是做好自己的事。年初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全球经济陷入低迷。得益于政府向经济注入逾3万亿美元大流行救助资金，美国经济第三季录得历史性增长，但这并没有减轻新冠疫情给民众造成的创伤，数千万美国人仍处于失业状态，已有逾22.2万人死于新冠病毒。
    而由于出现第二波疫情，欧盟执委会日前也下调对明年的经济成长预估，将明年成长率预估从7月份的6.1%下调至4.2%，预计2022年经济增长3.0%，今年经济史无前例地衰退7.8%。
    反观中国，疫情虽然让中国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下降6.8%，为首次呈现负值，但随后中国率先步出疫情、复工复产持续推进，前三季度GDP累计同比增速转正，三季度增速已经加快至4.9%。
    7月底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正式提出“国内国际双循环”指导方针，10月底闭幕的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勾勒出“十四五”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和2035年远景目标，淡化了经济总量指标，紧扣“双循环”本质强调高质量发展。
    “拜登胜选虽然短期缓和中美之间经贸冲突的压力，但这并不能改变中美竞争加剧以及美国对华强硬态度的广泛基础，拜登的贸易政策也同样具有保护主义色彩，对中国而言，最重要的仍然是‘做好自己的事’，”招商证券宏观研究团队谢亚轩等称。
    国际形势风云难测，中央五中全会提出，要将科技创新摆在第一位，并把发展经济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要建设“三个强国”＋数字中国，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数字化发展；同时在扩内需、促改革、扩开放等方面做出进一步部署。
    （编译、整理：李彦松、王砚峰、王山；责任编辑：王砚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