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红福：新工业革命与全球产业链重构

    作者：倪红福（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来源：《环球》杂志2021年第1期
    全球产业链向区域化、本土化、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发展是未来的长期态势，对于中国来说，未来需要做的是稳定全球产业链，确保产业链的安全与畅通。
    2020-2035年是中国向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迈进的15年，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深度演化期，也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拓展深化期。
    全球产业链在历经近30年的发展后，在中美经贸摩擦叠加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正面临多重挑战。疫情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的某些产业带来了“断链”冲击，动摇了单纯从成本角度考虑构建全球化供应链体系的根基，各国、各企业开始从安全、平稳、多元化等多个维度重新审视其供应链。
    此外，地缘政治紧张局势、贸易限制和民粹主义政策以及数字经济的发展，都在一定程度上重塑着全球供应链格局，进一步加剧了全球产业链的重构和调整。
    产业链区域化本土化
    基于安全的考量将使产业链向区域化和本土化方向发展。短期内，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体系难以发生逆转性的变化，但贸易摩擦和疫情的催化，会加剧国家间的结构性变化，各国更多地开始强调自主可控，选择转向“内循环经济模式”，涉及民生以及国家命脉的战略产业重要性提升，以减少对他国的依赖，加快制造业回流本国。
    从中长期来看，产业链的迁移和重构或将提速，全球产业链的布局逻辑也将发生改变。未来部分产业将考虑纵向整合以缩短供应链条，本土化与区域化价值链加速形成。
    然而，将产业链完全迁回一国本土几乎不可行。未来的发展趋势将是，对于关键产业链（如医疗行业），部分大国或将在周边建立比较完善的产业链条，使供应商多元化，同样的零部件在多国生产，小国继续参与大国主导的区域产业链，谋求产业升级和经济发展。
    中国超大规模的市场和工业门类齐全的比较优势，将使东亚产业链更为紧密，而疫情更使全球产业链加速向东亚转移。
    疫情期间，东亚整体防控效果良好，在世界三大生产网络中率先复苏，结合中国庞大的市场规模和制造能力，东亚区域价值链的联系将会进一步加强。区域产业链、供应链的良好运转也将吸引区域外的投资，从而壮大东亚区域价值链。
    产业分工格局的“博弈改变者”
    当前全球制造业正加快迈向智能化时代，世界主要国家纷纷围绕核心技术、顶尖人才、标准规范等强化部署，力图在新一轮国际科技和产业博弈中掌握主动权。
    制造业智能化主要表现为制造业的数字化、自动化、网络化、集成化和信息化过程，其中信息化和数字化是重点。制造业的设计、生产、管理、服务等整个产业链环节都趋向于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这使得智能制造成为新工业革命的主攻方向。
    麦肯锡全球研究所曾预测未来出现的12个最具颠覆性的科技趋势，分别是移动互联网、知识型工作的自动化、物联网、云计算、高级机器人、全自动和几乎全自动的车辆、下一代基因组学、能源储存、3D打印、高级材料、高级油气勘探和采集技术、可再生能源。这些领域的发展正一步步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同时这些突破性技术将继续创造新产品、新需求、新业态和新模式，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史无前例的驱动力。
    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发展应用将成为全球产业分工新格局的“博弈改变者”。正如人类历史上经历过的工业革命都是以技术革命为关键先导动力一样，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为代表的一系列新兴技术的发展和扩散应用，预计将把人类社会带入新的工业革命时代。
    新技术变化导致不同生产要素的相对重要性发生变化，进而导致不同国家间的资源禀赋优势发生变化，最终影响着新的产业分工格局的形成。
    产业的数字化进程还将带来产业思维模式的改变。疫情期间，商场、电影院、餐馆、旅游景点等热门消费场所基本关停，但得益于数字经济，网购、直播、手游等数字化消费在疫情期间出现新增长，新零售行业出现新变化；以直播、会议、录播等各种形式开展的数字化教育开始蓬勃发展起来；金融服务也开展线上服务，存款、养老金、大病保险、公募基金、理财产品等各种全资管品类在互联网金融公司和各金融机构的App上线……
    总之，AI、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正有效支撑起电子商务，不断促进3D网络购物、实体店自助结算、无人超市24小时营业等业态的发展，能够更加匹配人们的个性化消费需求。新增需求还将不断影响现有业态，同时激发大量创新业态，促进生产生活朝着数字化、智能化方向发展。
    服务业的重要性凸显
    近年来，服务业在中国经济活动中的作用更加突出，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逐年上升（2019年的服务业增加值占比高达53.9%），成为中国经济稳定增长的压舱石和就业的主渠道。
    随着全球价值链的深入发展和对服务业研究的深入，人们逐渐认识到，服务业的作用不仅仅是中间投入，而且已经逐步深入到价值创造活动中，在协调价值链活动和制造、创造产品价值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成为经济运行的润滑剂。
    在过去10年中，中国服务贸易的增长速度比货物贸易快了60%以上。一些子行业，包括电信和IT服务、知识产权收费等，增长速度提高了两到三倍。
    首先，服务业创造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交易制成品价值。研发、工程、营销、财务和人力资源等业态都可以使货物进入市场。
    其次，跨国公司向其全球附属公司投入的无形资产，包括软件、品牌、设计、运营流程以及总部开发的其他知识产权，都代表着巨大的价值，但除非作为知识产权被计入，否则这些资产往往无法定价，也无法追踪。例如，设计和品牌推广使耐克和阿迪达斯等公司能够为其产品收取更高费用。
    最后，贸易统计数据并未跟踪免费数字服务的跨境流量，包括电子邮件、实时地图、视频会议和社交媒体等。例如，维基百科包含大约300种语言的4000万篇免费文章，即使没有明码标价，这些服务无疑会为用户创造价值。服务业对于公司和国家未来如何参与全球价值链和贸易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总之，全球产业链向区域化、本土化、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发展是未来的长期态势，对于中国来说，未来需要做的是稳定全球产业链，确保产业链的安全与畅通。
    中国在疫情防控和经济恢复上取得较好成就，成为疫情发生以来第一个恢复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为全球经济贡献了积极力量，也显示了中国经济韧性足、活力强、回旋空间大、政策工具多的特点。这为中国在全球价值链重构中赢得主动权提供了机会窗口期。
    中国应该抓住机遇，发挥大规模市场优势和新举国体制优势，加大关键技术攻关，加快提升制造业核心竞争力，防止制造业外迁。同时，积极培育和发展国内产业链和区域价值链，构筑自主可控的全产业链体系。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2DbKP6gRncHNLnI1uHauDg
    （编辑：贺颖；审校：张佶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