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管理的思想溯源、特征启示与未来前景

    1 悖论管理的思想溯源
    组织管理中的悖论是社会科学悖论在管理领域的呈现[21]，因此，组织与管理中的悖论思想根植于人类对自身所经历的社会活动的体验与反思。在众多反思中，悖论这一概念多见诸哲学与修辞学研究[21，22]。基于此，下文首先从西方逻辑学与修辞学中对悖论这一概念的理解入手，了解悖论思想的起源和基本意涵；其次，对照西方哲学中的悖论思想起源，从中国本土哲学及文化的角度探究组织与管理中悖论的源起，最后将两者进行比较以分析其异同之处。
    1.1 悖论思想的西方起源
    “悖论”一词的英、德文“paradox”由两个希腊词根组成，即“para”和“doxa”。RESCHER[22]将其对应为“beyond beliefs”，即“信仰之外的事物”；CHEN[23]将其对应为“contrary opinions”，意为“超越逻辑的状态或关系”。社会科学悖论的思想正是溯源于古希腊逻辑学中对形式逻辑的挑战。西方最早的逻辑悖论源自公元前三世纪古希腊的麦加拉学派[21]。麦加拉学派所关注的“说谎者悖论”成为最早的逻辑语义悖论典范[24]，即“我说的这句话是谎话”，假定这句话为真话，则可以推出其为谎话；同时若假定这句话为谎话，则可以推出这句话为真话，因此认定两者任一均会得出另一结论。麦加拉学派对说谎者悖论的关注直接挑战了当时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非此即彼的形式逻辑观点[25]，揭开了西方哲学两千年来对悖论持续关注的序幕。“说谎者悖论”也成为西方哲学体系中最早记录的悖论，亦为西方悖论思想的源头。后续大量具体的悖论形式均具有“说谎者悖论”亦真亦假的特征，并为西方社会科学悖论如道德悖论、管理悖论和知识悖论，以及数学中的集合论悖论等提供了思想源泉。在管理研究中，有关组织双元能力的研究在思想上直接源自于西方逻辑学中的悖论。组织双元能力被广泛接受为一组典型的悖论[6]，认为探索和利用活动是自相缠绕且矛盾的[26]；组织中利用活动带来稳定性和高效率，一定程度上就是对有效性的探索活动，同时探索活动引发变革与更新，一定程度上也是讲求高效率的利用活动[20]；探索性行为是在未被当下意识到的维度上的利用性行为[27]等。
    社会科学悖论另一个思想来源是西方修辞学中的悖论修辞法。悖论修辞法指“设定一个包含两个相冲突命题的比喻”[21]。例如：“安静的夜晚就像一个激动的修女”(华兹华斯诗作)。悖论修辞法明确于新批评文论流派[28]。新批评学派的代表人物BROOKS借用了逻辑学中的术语“悖论”，将“悖论”看做是诗歌的本质特征之一。这一学派认为，诗人要表达的真理只能用“悖论”语言[29]。同样地，悖论修辞的思想对组织与管理研究也有一定的启发。例如ASH FORTH等[30]选取一家美国食品合作社进行民族志研究，发现组织中的员工往往扮演着“理想的现实主义者”的角色，员工之间的互动会引起组织“失调的协调”。两位作者针对组织动态性的研究反映了悖论修辞的思想特征。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源于西方逻辑学与修辞学中的悖论思想，但组织管理研究中的悖论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逻辑学或修辞学悖论[21]，这是因为社会活动与现象中体现的悖论无法满足逻辑学严苛的判定条件[24]。根据悖论理论权威学者LEWIS[11]760的观点，管理学中的悖论意为“相互矛盾且相互关联的一组要素，这些要素单独存在都合理但是同时出现却显得不合常理”，其本质是“相互关联且相互冲突的同时性长期共存的要素”[12]。管理研究中较早的悖论见于THOMPSON[31]150提出的行政管理悖论，即变革与稳定之间的悖论，THOMPSON将变革与稳定视为相互关联又一定程度上相互矛盾的两种并行状态，并认为其为管理中的中心悖论。变革与稳定的悖论得到大量研究的关注[6，26，32～34]。虽然管理学中的悖论有别于逻辑学和修辞学中的悖论，但是组织悖论研究中体现的“相互冲突并相互关联”的思想却与上述学派的思想内涵有着共通之处。
    1.2 悖论思想的中国本土起源
    与西方逻辑学与修辞学的源起相比，中国本土学派的悖论思想主要起源于道家文化以及禅宗思想。中国本土悖论思想的源起与道家辩证哲学密切相关。最早体现悖论思想的本土哲学著作为《道德经》。《道德经》中第四十二章所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直接阐述了“阴”和“阳”这两种基本要素的平衡关系及其“万物负抱”的泛在性。此外，在《道德经》中类似“大方无隅，大音希声”的辩证表达也体现了悖论式的矛盾色彩。在中国本土学说中，有关悖论最直接的阐述来源于《墨子·经下》对于庄子“言尽悖”观点的批判：“以言为尽悖，悖，说在其言。”意思是：认为所有可以用文字传达的道理都是错的，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因为这句话本身也需要用文字传达道理。中国的本土宗教——禅宗中也体现了相互矛盾且相互关联的悖论思想。禅宗的公案(有关禅宗宗门的历史故事)拒绝理性逻辑，强调通过化解各种相互冲突且共存的观点来达到最高的境界[13]，因而也是中国本土悖论思想的另一个起源。总体而言，道家哲学所涉及的阴阳悖论思想直接启发了组织研究的阴阳视角[35，36]，同时，以阴阳来代表悖论的观点也得到了基于西方情境的组织管理研究的关注[11，12，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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