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环境经济核算的总体认识

作者简介：高敏雪，女，39岁，经济学硕士，现任中国人民大学统计学系副教授。谷泓，女，37岁，毕业于河北大学经济学系学士，现在河北省广播电视大学经济学系讲师。
    一、环境经济核算的缘起
    环境经济核算缘起于两个相互联系的事实。事实之一是环境问题越来越深入地介入了人类的社会经济生活，成为国家和国际社会管理中共同面临的问题。在国际社会所倡导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中，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处理好经济、社会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尤其是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与上述事实相联系的另一个事实是，为管理所必须的信息数据系统不能满足可持续发展管理之需要，尚没有一个数据系统能够较好地反映出经济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无论是现实经济实践中广泛应用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还是环境统计指标体系。
    环境统计指标体系是一个松散的数据框架，注重从空间上和实物上描述自然资源和环境介质的分布及其数量和质量。80年代联合国提出有关环境统计的编制纲要，整个环境统计按照“活动—影响—反应”的框架构造，体现了以环境为主题的数据体系内部的逻辑关系。在此框架中，尽管经济活动被作为影响环境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其间的关系并未得到清楚地描述并实现量化。
    国民经济核算是关于一国经济活动状况的系统核算，它运用统一的货币计量单位，按照一致的概念和方法统一测度了一时期的经济活动成果。但是，在国民经济核算中，却没有反映环境与经济过程的相互关系，这突出表现在以下两方面：第一，用国内生产总值测度一时期经济活动成果时，没有把经济过程对环境的利用作为投入加以扣除。第二，核算一时期的资产总量时，把环境资产做为非生产资产，其增减变化被归纳为“其他物量变化”，与当期经济过程毫无联系。这样，在国民经济核算中，经济过程和环境系统是完全分离的。因此，传统国民经济核算不能反映环境对经济过程的贡献，从而也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思想。
    二、环境经济核算的立足点
    环境统计和国民经济核算各自处于环境—经济的两端。如何建立综合的环境经济核算体系呢？尽管人们存在不同的认识，但多数意见认为应以经济核算为起点，将环境因素引入经济核算，建立包含环境因素的经济核算体系。如何将环境因素引入国民经济核算？70和80年代曾有过热烈的讨论。一种观点是要对国民经济核算加以彻底改造，在其基本框架中体现环境与经济的相互关系；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国民经济核算有其特定的作用，而且已在世界大多数国家普遍应用，在环境经济核算的理论和方法趋于成熟并为广大公众接受之前，不宜急于废除现有的国民经济核算，因此应就环境经济核算作进一步研究实践，提供核算资料补充现有国民经济核算的不足。1993年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修订采纳了后一种观点，在国民经济核算的中心框架之外，建立了一个环境经济核算附属帐户，并就其核算理论和方法做了较为系统的讨论和总结。这样一个附属体系可以在概念和估价上比常规国民经济核算具有更大的自由度，可以通过不同的概念和估价方法进行实验性测度，并能够与传统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保持紧密的联接。
    三、环境经济核算的基本方法
    以国民经济核算为起点进行环境经济核算，其基本思路是在原核算基础上，将经济过程对环境的利用作为经济产出的投入加以核算，求得一国当期经环境因素调整之国内产出总量，一般将此总量称为国内生态产出或绿色产出（英文简称EDP）。为达此目的，需要将一时期的环境变化区分为两部分，把环境的经济使用从中独立出来，作为经济产出中的环境投入加以核算，包括环境向经济过程提供的环境货物，如用于开采的地下资产；也包括环境向经济过程提供的环境服务，如消纳各种排放物。
    在环境经济核算的讨论中人们提出了许多思路和想法，1993年联合国有关部门对此做了一次综合，探讨了不同思路之间的联系和共同之处。从核算和范围来归纳这些思路，可按照是遵循还是突破现有国民经济核算之生产范围而大致分为两个类别，前者是在现有核算之GDP基础上做调整，后者则是要在更广意义上建立生态产出指标。两类思路区别的根源在于国民经济核算关于生产范围界定的特点。
    在国民经济核算中，生产首先是指经济生产，其生产过程应由人来参与和控制，不包括非经济性的自然生产活动，如天然林木的自然生长；而且在经济生产中，纳入生产核算范围的生产主要是指那些与市场具有实际的或可能的联系的活动，否则不作为生产活动加以核算，至少不会被独立的核算。理论上说，要想全面描述经济与环境间的关系，必须打破原有生产范围，把属于经济生产的所有活动都计入产出，以此为前提，才能保证当期经济产出与环境投入之间的相互匹配；要想更好地体现可持续发展的思想，也有必要把自然环境中的生产纳入环境经济核算，全面计量一时期物质量产出。但是，从现实核算实践来看，环境经济核算的近期目标却应该放在以现有生产范围基础上，上述内容应作为未来扩展的方面，并要以前者为基础。因此目前付诸实践的环境经济核算方法主要是前一类思路。
    整个环境经济核算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描述环境与经济间相互关系的实物数据的获得，通过估价确定环境投入的价值。与此相对应，关于环境经济核算方法的探讨可分为实物核算和货币核算两部分。原则上，货币核算应以实物核算为基础，可视为按照国民经济核算原理将实物投入数据货币化的过程。没有实物数据，不可能全面描述环境与经济之间的相互关系。但这种描述对于环境经济核算来说还不够，它可以形成巨大的数据集，却得不出关于其意义（对经济或对非经济）的普遍结论，因为不同的统计单位使各种实物数据无法综合，也无法体现其相对重要性。要想得出综合的可比的核算结果，必须运用货币单位估价法，进行货币核算。
    由于对环境投入所采取的不同估价方法，货币核算又形成了市场价值、维护成本和或有估价三种不同版本。以市场价格为基础的核算最适合国民经济核算，但现实中的自然环境利用远未市场化，这就为市场估价法的运用带来了困难，估算结果的可信性也受到影响。一般认为，市场估价法比较适合于环境货物数量利用的情况，对各种环境服务利用则估计不足。
    或有估价法主要适用于把环境资产当做公益消费质量（数量）使用的情况，属于住户支付意愿法或出售意愿法，是指针对环境的数量和质量变化，人们为了避免观察到的变化所愿意支付的货币数额，比如人们愿意把消费水平降低到何种程度，或用不太有害的活动去替代原有活动，与现行消费活动有关的开支和改变活动有关的开支之差额，就可作为环境质量损失的价值。这种方法具有很大争议，主要是估价结果受各种主客观因素影响而缺少统一性，针对不同情况和不同人群，结果常常具有很大差别。在目前的环境经济核算中，或有估价不是一种独立运用的方法，而是和市场价值法结合起来运用。
    维护成本法是指为不损害自然环境的长期数量和质量水平，人们修改一时期的经济活动或减轻活动对环境的影响，而本应发生的虚拟成本。要将自然环境维持在耗减和降级前的水平，必须采取的行动包括：减少或避免某些经济活动，替代某些经济活动的产出结果，不改变产出但通过应用新技术替代某些经济活动的投入，不更改经济活动本身而是开展预防环境恶化活动，以及恢复环境活动。一时期因采取以上行动而发生的损失和费用即为该时期的环境维护成本。和市场估价法相比，维护成本法在理论上更加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思想，因为维护资产数量和质量水平不低于以前时期，也就是保证自然资产的持续利用。正因如此，一些专家比较看重维护成本法。
    四、环境经济核算的实际应用
    环境经济核算首先是在那些工业化国家开始研究和应用的，比如，挪威关于石油、森林、渔业等重要资源的核算，法国的自然遗产帐户，美国关于环境防御支出数据的编辑，等等。总体来说，由于核算所具有的开创性，各国对环境经济核算功能的理解并不一致，尽管普遍认为是对原国民经济核算功能的拓展，但具体实现的目标则存在不同看法。有的认为环境经济核算应提供关于经济和社会发展成就的正确测度，这就必须要建立EDP指标；有的则认为环境经济核算的目标是为本国的政策制定和分析以及建模提供一个较好的数据基础，这时环境经济核算的目标就不是EDP，而是要使核算内容与该国当时的政策趋向紧密联系。由此决定了各国环境经济核算的范围和核算方式上具有很大区别。总体来说，还没有哪一个国家能按照联合国所倡导的方法，全面地建立环境经济核算。挪威是进行环境经济核算较早和较全面的国家，但其范围也仅限于对本国意义较大的石油、森林、渔业等自然资源。
    发展中国家面临严重而迫切的环境问题。但是，这些国家大部分都面临以解决贫困为目的的发展压力，同时也不具备独立建立环境经济核算的客观条件，因此进行环境经济核算的国家较少。目前所见到的比较完整的案例仅限于联合国和世界银行在墨西哥、巴布亚新几内亚以及泰国的带有实验性质的核算实践，其次是世界资源委员会在印度尼西亚所做的尝试。
    墨西哥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核算是在联合国关于环境经济核算的框架范围内进行的，在国家和产业部门两个层次上建立了以EDP为最终目标的环境经济核算。墨西哥核算的目标是尝试将环境和经济信息加以联接和综合，以确定用环境因素调整国内生产总值的可能性。它在原国民经济核算基础上综合了以下三方面环境要素：石油的耗减、环境资产的降级、森林砍伐和土地作用，以1985年为核算基础年份，提供了EDP及其构成的数据资料。墨西哥有关部门广泛参与了该项计划，核算过程比较制度化。巴布亚新几内亚核算的目标主要是针对一个发展处于早期阶段、环境问题尚不突出的国家尝试建立环境经济核算框架，由于国内各机构力量和数据基础较弱，因此核算主要依靠外部帮助。
    这些实践的结果，一方面使我们认识到建立环境经济核算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同时也使我们深深地感觉到，和核算理论探讨及核算框架设计相比，进行实际测算是一件更为艰巨的任务。为了推动实际应用，联合国有关部门在其方法指导文件中特别强调了灵活性，认为由于各国面临不同社会经济和环境条件以及不同的资料基础，环境经济核算应在方法上和实施步骤上具有灵活性，以使各国能根据本国的情况进行有效的选择，首先在该国优先考虑的环境和经济行动领域、或在资料基础较好的领域推进环境经济核算，以此为基础，再将核算范围扩大到其他方面。一般来说，在发展中国家，自然资产耗减和土地退化常常被列于最重要的优先地位，包括森林的消失、过量捕捞、地下资产和水资源的过量开采、生物多样化的丧失、土地流失和土壤侵蚀引起的农田质量恶化等；在发达国家，残余物造成空气、水和土地的质量退化则对环境政策具有特殊的意义。
    五、从可持续发展测度看环境经济核算
    环境经济核算缘起于人们对环境与经济相互关系的认识，这种认识在可持续发展思想中得到了更全面的体现，因此认识环境经济核算的意义，也必须与整个可持续发展的测度联系起来。
    可持续发展测度是目前的讨论热点。对可持续发展涵义的不同理解，导致各种不同测度方法。根据世界银行有关部门的研究结果，可持续性应被解释为人均财富不应当下降。而财富不应当仅限于人造资产和自然资产，还应当包括人力资本。这样可持续发展的测度就转化为各种资本总量和一时期资本总量增长量的测度问题。另外一些研究将可持续发展视为经济、环境和社会三个系统间协调发展的状态。为此以这三个系统及其相互关系为主题，运用多目标分析方法，构造可持续发展测度的指标体系，而后通过加权方法加以综合，以此反映可持续发展的水平，进行动态和空间的比较。
    将这些方法与环境经济核算联系起来，可以看出，可持续发展测度具有更广的覆盖范围，运用了更加灵活的测度方法，从而更加全面地测度了一时期的可持续发展测度状况。相比较而言，环境经济核算仅体现环境与经济间关系，并把这种关系仅仅归结为经济对环境的利用，以此反映可持续发展是不充分的，它只代表了可持续发展测度的初级阶段。但是，环境经济核算毕竟是整个可持续发展测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为全面建立可持续发展测度而努力的实际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