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出口贸易结构变动对节能减排的影响(下)

(二)工业出口贸易结构与能源消费效率

一国工业出口贸易结构的变动如果是建立在能源消费效率不断提高的基础上，那么与之相伴的能源总量增长则是良性的。为此，我们通过面板固定系数模型来分析工业出口结构等因素对综合能源效率(ef)、电力能源效率(epower)、煤炭能源效率(ecoal)的影响。对所有数据取对数，通过霍斯曼检验应选取个体固定效应模型，依然采用cross-section weight方法进行估计，由于两个时间段的估计结果大致相同，本文选取1995-2010年的数据进行分析，结果见表3。根据计量结果，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工业行业出口贸易结构变动降低了综合能源效率，但是这一负面影响不大，影响系数仅为-0.12。由于国际竞争压力的增加和苛刻的绿色贸易壁垒，以及能源价格的上涨，各行业不得不注重能源的节约，而且在国际能源价格上升的压力下，近年来我国也开始限制高能耗产品的出口，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①分能源来看，工业出口贸易结构变动对电力能源效率的影响显著为负，但是对煤炭能源效率影响不显著。究其原因，主要是近年来一些高能耗出口行业的用电量大量增加，直接大量消耗煤炭的工业品的出口比重在下降。这主要是因为我国煤电价格扭曲造成的，由于我国对电价实行严格管制，在煤炭价格市场化之后煤价快速上涨的同时电价没有同步联动，造成高煤价和低电价，从而扭曲了电价促进节能降耗的作用。

2.工业行业结构的变动对提高综合能源效率、煤炭能源效率和电力能源效率都有积极的影响，这说明工业行业结构优化有利于能源效率的提高。在1995-2010年间，一些低能耗行业，如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和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所占的比重趋于上升，金属制品等高耗能的能源密集产业的比重趋于下降。但是工业出口贸易结构和工业行业结构对能源效率明显不同的效应则说明中国工业行业结构调整还没有与出口贸易结构优化实现同步互动，二者之间存在一定的脱节。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由于工业行业结构变化更多的是一种市场化的结果，而工业品贸易结构变动则更多地受到追求出口额增长的政府政策干预的影响，中国工业出口贸易结构还缺乏明确的节能导向和市场化节能机制。

3.技术进步对提高能源效率具有重要的积极影响，尤其是对于提高煤炭效率作用最显著。由于长期以来政府干预下的煤炭低价格，形成我国总能源消耗量中煤炭比重一直维持在70%左右的局面，也造成了煤炭利用效率最低。但是在煤炭价格放开之后，近年来煤炭价格出现大幅度上升，由此迫使高耗煤产业通过以电代煤和技术进步来降低成本。典型的如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这三个高耗能行业的科研经费投入大幅增加。与1995年相比，2010年这三个行业内的各大中型工业企业科研经费内部支出分别增长了7.5倍、4.3倍和18.6倍，这说明市场化的价格机制是促进节能的重要基础。

4.企业规模的扩大会提高能源消费效率。这说明企业规模的扩大以及大批使用落后产能的小企业被淘汰会明显提高各种能源的消费效率。

表3 1995-2010年出口结构对能源效率固定系数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数值为对应的t值。10%显著水平下，t(n＞120)=1.64。

(三)不同行业出口贸易增长与能源消费效率

为了更深入分析各行业出口对能源消耗的影响，我们接下来采用变系数固定效应面板模型，以得到不同行业出口对能源消耗效率的差异化影响，建立的面板变系数模型如下：

lnef_it=β₀+φ_iln exs_it+β₁ln inds_it+β₂ln tech_it+β₃ln company_it+v_i+μ_it

lnepower_it=β₀+δ_iln exs_it+β₁ln inds_it+β₂ln tech_it+β₃ln company_it+v_i+μ_it (4)

lnecoal_it=β₀+η_iln exs_it+β₁ln inds_it+β₂ln tech_it+β₃ln company_it+v_i+μ_it

其中，φ_i、δ_i、η_i分别表示各行业出口结构变动对综合能源效率、电力效率、煤炭效率的影响系数，i=1，2，…，14。其他变量与上述相同，回归结果见表4，其中H1、H2…H14分别对应表1中的14个行业。对结果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从综合能源效率来看，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纺织业等部门工业品的出口增长对综合能源效率具有负面影响。其中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的负面影响较大，这两个行业的能源效率非常低，以非金属矿物制品业为例，其单位能耗产值仅为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的1/5，不及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的1/10。同时我们发现，这两个行业出口对综合能源效率的负面影响主要是由于其出口对电力效率负面作用巨大，它们是低能效的高耗电产业。但是从1995-2010年的样本数据回归结果来看，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这两个行业的出口对综合能源效率的影响并不显著，通过观察发现，2008年以来这两个行业占出口总额的比重变化不大，但是其能源利用效率有较大提升，故其出口结构调整虽不利于节能，可是负面影响由于技术进步的原因则有所减弱。

2.从电力消费效率来看，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造纸及纸制品业、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金属制品、木材加工及家具业等行业的出口增长会显著降低电力消费效率。这主要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国对高耗电产业的用电给予各种形式的优惠。如在2000-2005年间，国家对符合产业政策的电解铝、铁合金、氯碱企业的用电价格实行比其他工业企业平均每千瓦时累计少提价约2分钱的政策；同时2003年以来很多省份开展了协议供电、大用户用电直供等方式，很多地方政府都出台了对高耗能企业的优惠电价措施。^②随着这些政策的取消，出口结构变化对电力效率的负面影响在趋弱。从表4可以看出，1995-2010年的回归结果显示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金属制品业等对电力效率的负面影响不显著，且造纸及纸制品业对电力效率的影响系数也从-1.10下降到了-0.85。因此，节能导向的政策出台对于出口结构的优化具有一定的积极效应。

表4 行业出口贸易增长对能源效率影响的变系数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数值为对应的t值。在10%显著水平下，t(n＞120)=1.64。

3.从煤炭消费效率来看，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金属制品业的出口会显著提高煤炭效率。虽然这些高能耗部门的产值比重依旧较高，但是这些出口部门的煤炭消耗量呈显著下降趋势。在高耗能行业的能源中，煤炭的比重在不断下降。如金属制品业，在1995-2010年间，其煤炭消耗量从462.1万吨下降到了316万吨。这主要是因为我国长期存在的“市场煤和计划电”导致煤炭价格持续上升而销售电价则在政府管制下没有相应调整，这导致高耗煤工业行业用低价电来替代高价煤，从而带来工业产值增加而煤炭消耗量有所降低，在促进了煤炭消费效率提高的同时恶化了电力消费效率。这说明在中国整个能源产业价格扭曲的情况下，局部的市场化价格改革会带来虚假的单产业能源效率提高，但是能源产业的整体效率则没有得到改进。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我国工业出口贸易结构既不利于降低能源消耗总量，也不利于提高能源消费效率；工业出口贸易结构变动对能源消费的影响具有明显的行业差异性和能源种类差异性。从具体因素来看，技术进步、工业行业结构优化和规模经济提高都有利于能源效率的提高。本文分析的基本结论是，追求数量增长的出口贸易政策和扭曲的国内能源价格体系成为工业出口贸易结构向节能降耗方向优化的根本阻碍。因此，在中国经济实行以内需为主导的增长模式和优化出口贸易结构的过程中，为了降低能源约束对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影响，提高能源消费效率，需要改变过度追求出口贸易总量增长的出口贸易发展模式，建立市场化的能源价格体制，实现节能降耗的内涵式出口发展模式。

第一，转变出口增长方式，以节能降耗为导向来促进出口产品结构的优化。在当前中国出口规模要保持稳定增长的前提下，有针对性地优化出口贸易结构，可以有效缓解能源消费快速增长。对化学工业及相关制品、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等高能耗工业行业，应该采取限制性政策降低其在出口贸易中的比重；对于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等高附加值低能耗的行业，则应该通过一些鼓励政策提高其在出口贸易中的比重。

第二，系统推进能源市场化体制改革，形成合理的能源价格体制。当前中国的能源价格管制和节能减排政策没有统一起来，能源价格管制导致国内能源价格与国际能源价格不能同步变动，不合理的能源价格管制扭曲了工业出口贸易结构，阻碍了价格机制促进节能降耗的基础性作用。因此，应系统推进能源价格改革，尽快建立市场化的能源价格体制。

第三，进一步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和组织重构，放大技术节能和结构节能的效应。应该通过体制改革，促进企业形成自主的科研动力，国家应加大对节能技术创新的支持力度，淘汰落后产能，并推动企业进行合理的并购重组，实现规模化生产，优化出口商品结构和产业结构。

第四，推动中国工业的海外投资，构建国际化生产网络。中国国际贸易应该实现商品输出向资本输出的转变，政策鼓励中国企业到目标市场进行能源寻求性的生产，以替代部分高能耗产品的简单出口贸易形式，实现高耗能产业的国际布局。

[基金项目]本文是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经济增长与电力供应协调发展的体制机制研究”(项目编号：Y12G030080)的阶段性成果。

【注】

①2005年1月1日起中国相继取消了铁合金、未锻轧铝、黄磷、电石、钢坯、稀土金属、金属硅、钼矿砂及精矿、轻重烧镁、氟石、滑石、碳化硅、木片、铁矿砂、生铁、钢坯、稀土原矿等产品的出口退税。同时提高了部分高能耗产品的出口税率，如对未锻轧铝征收5%出口关税，将铜和铜材出口税率提升至10%。

②2004年以前长期实行的对电解铝、钢铁等产品的出口退税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这些高耗能产品的出口，对估计结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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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