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主体模拟：一种探索公共管理问题的新方法

    四、基于主体模拟在公共管理中的应用与前景
    (一)常规问题再分析
    基于主体模拟可以帮助公共管理研究者与实践者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本领域中的经典与常规问题，并为这些问题的解答提供补充性的新见解。例如，绩效管理相关研究传统上采取实证主义-还原论的视角，关注事后绩效数据的收集与评估。其目的常在于通过资源管理、技术创新与内部管理改善等方法寻求相关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金等将绩效管理视为复杂问题，并创建基于主体模型模拟不同管理策略对绩效结果的影响。[26]因这些策略聚焦于传统研究少有涉及的事前条件与多方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动态关系，该研究结果可成为传统研究结论的有益补充，为绩效的管理与完善提供宝贵建议。
    基于主体模拟也可拓展深化对既存公共管理现象的已有理解。比如，泰斯曼与克林认为，基于主体模拟的使用非常符合政府实践从管理到治理的发展趋势。[27]因治理过程中存在相互影响的参与者、行动与过程，基于主体模拟对主体间相互作用、行动策略与互动空间的关注，对自组织、突现与协同演进等核心概念的阐释，可能成为分析与理解复杂治理系统动态变化过程与多样化治理结果的一个关键。基于主体模拟还可用于解释许多重要公共管理现象的产生与变化过程。比如自下而上的官僚制或生成式公共管理的概念，可用于理解各种异质主体的互动如何引起各类公共组织与组织结构的突现。[28]
    (二)理论构建与检验
    基于主体模拟可在理论发展与假设检验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戴维斯等曾论述，仿真方法介于理论构建型研究方法(如案例研究)与理论验证型研究方法(如统计分析)之间。[29]一方面，它可以通过创造性实验产生公共管理新理论。如基尔与埃利奥特认为公共预算领域可借鉴基于主体模拟与复杂系统所呈现的非线性特征发展一套包含变化、多样性与时间元素的理论，用于诠释预算过程中的各种稳定性与波动性，并识别其来源。[30]另一方面，它能够检验既存文献中未经检验的常识性假设，尤其是那些涉及结构突现与各类主体行为策略的假设。基于主体模拟的这类应用通常也被称为“计算性理论创建”。[31]
    基于主体模拟亦能帮助测试现有理论的稳健性。这一功能类似于公共管理与其他社会科学领域通常缺失的“实验室”。研究可放松理论中某个关于个体(微观层面)行为的假设，通过仿真观察该理论对这一假设的敏感度。例如，基于对个体理性行为假设的批判，目前一些研究聚焦于这一假设的改变对个体间合作状况的影响。如金等将公共服务提供项目中个体的欺诈行为概化为机会主义行为，而非基于经济考虑的理性计算结果。[32]以此为基础，金等借助基于主体模拟观察该类项目中欺诈行为的产生与变化机制，并检验公共监督部门制定的不同惩罚措施对抑制欺诈行为的有效性。
    (三)决策辅助与协同
    公共决策在当今时代背景与各国基本国情下充满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其不仅需要丰富的数据信息，也需要大量跨学科知识与多种科学研究方法。基于主体模拟可有效帮助决策者应对这一难题，推动公共决策的科学化与合理化。它能够展现传统决策工具(如经济模型与统计预测等)难以捕获的重要信息，特别是将拥有不同信息、决策规则和决策情境的主体的多样化行为与总体系统现象相结合。它能够整合多层次、多来源的数据信息，整合多学科理论与方法，为公共问题的思考和解决提供有力支撑。借助基于主体模拟，决策者可发掘宏观系统的隐含模式，提前测试、调适与比较不同决策方案的实施效果。霍兰德称用作此途的基于主体模型为“飞行模拟器”。[33]大多数公共管理研究者与实践者视其为有效且低成本的决策平台。[34]
    举例而言，基于主体模拟已被广泛应用于各类公共危机决策过程，包括公共卫生中流行病的传播路径预测与防控措施的设计、公共安全中反暴动与恐怖主义或对抗的群体性行为的仿真、和自然灾害管理中灾害影响的预测与准备与应急方案的选择等。公共危机相对较少发生；且考虑到伦理与资源等因素，决策者很难在真实场景中进行“实验”。基于主体模拟是便捷的、有时甚至是唯一的探索相关问题的工具。通过可被充分观察的危机场景再现，它帮助决策者及时掌握所需信息，做出理性决策。同时，基于主体模拟有助于整合决策过程中的多元价值观与利益取向，促进协同决策，提高公共决策的民主化与可执行性。其模拟过程与结果可促进利益相关方之间的相互理解，在就决策问题达成共识的前提下，共同创造性地寻求各方均能接受的解决之道。
    (四)教学辅助与体验
    基于主体模拟的“实验室”与决策平台功能暗示其同样具有重要的教学价值。通过基于主体模拟，公共管理学生可以深入探究公共管理问题与一系列相关假设场景。他们可以不断改变模型参数值与仿真条件，检验不同设置与假设的影响。尤其是，当学生们无法直接接触现实政策或管理场景时，他们可以通过相应的虚拟环境体验探索。研究者相信，基于主体模拟可以帮助公共管理学生，特别是具备一定实践经验的学生，深入理解与探索那些涉及高度不确定性、并包含利益相互依存、政策抵制与缓慢反馈周期的复杂挑战。
    例如，胡与约翰斯顿曾利用基于主体模拟实现学生在水资源管理问题上的协同学习。[35]两位学者发现，该模拟可帮助学生迅速把握此类公共问题的复杂性与多面性，积极引导他们的相关认知，并允许他们探索多重不确定因素对问题的可能影响，包括气候变化、人口增长、经济发展、农业发展与城市管理等。基于主体模拟目前在公共管理中的教学功能尚未得到充分发挥。根据谷与布莱克莫尔针对基于主体模拟的教学应用所做的调查，其作为一种教学手段已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但大多用于化学、生物与物理等自然科学领域。[36]开发并使用基于主体模拟的教学平台与工具是公共管理教学的一个重要努力与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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